5第三章幽灯一盏待卿来

紫玉轻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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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笙伏在不远处的草丛中,忽而听得斜前方有低沉号角声响起,抬头寻觅,却找不到任何人影。再细细分辨,才发觉那号角声是从前方山间传来。

    不多时,从江面上疾驶来数艘小舟,靠岸后,有多人掠过江滩,腾挪间便上了半山。银笙屏息潜行,慢慢地朝着那山峦靠拢,不料经过那马车左侧时,忽听少年低声道:“你还真想再去自投罗网?”

    银笙一惊,透过杂草望向马车,黑沉沉的阴影下,车头并无一人,少年早已进了里面,此时正透过碧纱窗望着她。

    她只得矮着身子蹲行至车窗下,藏在车轮边小声道:“那你又为什么到这里?”

    “这是我回去的路,为何不能走?”少年哼了一声,继而道,“你要血舍利有什么用,连自己的小命也不顾了?”

    “给我师傅疗伤。”银笙低声道,“你可知道那边山上的是什么人?”

    “先上来,蹲在车轮边不怕被人发现?”少年说罢,便不再做声。银笙小心翼翼地翻上车头,见四下无人,便躲进了车内。并不算宽敞的车内,白衣少年端端正正坐着,见她进来,从身后取出一个靠垫扔到她怀中。

    “坐。”

    其实席地而坐也没甚大碍,但他既然给了坐垫,银笙也懒得多说,便坐在了他对面。她本知自己并不伶牙俐齿,在这少年面前又总是吃瘪,于是学了乖,索性沉默不语,等着他自己发话。

    果然他上下打量她一番,忍不住道:“喂,银笙,你怎又不问我了?”

    “我刚才就问过了,你叫我上来,我也上来了,现在不是应该你告诉我?”银笙委屈道。

    “竟学会了反驳?”少年边说边撩起帘子,“下去吧,我现在不想告诉你了。”

    “你……还是男子汉吗?怎这样出尔反尔?”银笙气得发抖,转身要出去,他却又道:“连个玩笑都开不起,真是没趣。”

    “我现在只想找到真的血舍利,哪里还有心思跟你打趣?!你这人怎么总拿我取笑?!”银笙压低了声音,眼里充满气愤。

    少年似乎怔了怔,哼道:“好好,不跟你这个古板的人一般见识。你要去就去,反正高胜同那伙人都已经被神狱部属擒获,现在正在半山间。银笙女侠赶紧前去施展神功,将他们一网打尽吧!”

    “当真?你怎又知道这些?”银笙不禁扬眉。

    少年冷冷道:“我听到神狱的人在交谈,你不信也没关系。”

    银笙想到之前看到骑马而去的两人,心道原来是神狱属下,或许他们在路上说到此事,正被马车内的少年听到,倒也说得过去。她之前还一直以为高胜同已经死去,却原来还落在神狱的人手里。

    “多谢告知。”银笙束紧腰间缎带,握着剑便准备前去打探详情。少年却抬臂拦住她的去路,“你真要独闯上山?”

    “我不会硬来的。”银笙解释道,“神狱的人未必知道我带走的血舍利是假的,说不定真的还在高胜同他们身边……”

    “所以你还是贼心不死?”

    “什么话!不多说了,你好好待在车里,见势不妙的话就赶紧走。”银笙此时倒是干脆利落,拨开他的手便钻出了马车。

    ******

    银笙已经远离。四周唯有风吹草木江水翻涌之声,少年静静坐在马车中,不多时,有一蓝衣男子从山石后转出,来到了车前。

    “她已经去了。”少年淡淡道。

    蓝衣男子皱眉道:“要是她抢血舍利,该怎么对付?”

    少年轻松地道:“不需要你们出手,我还要看看她到底是什么底细。”

    “明白。”蓝衣男子抱拳告辞,很快掠向前方山峰。

    少年在他走后,将古琴放入琴匣,以青缎束起,斜背于肩后,重又撩起车帘挪坐到车头,驾着马车缓缓行驶。

    ******

    银笙攀着山石而上,轻盈一跃,隐匿于崖间古树枝桠中。不远处火把摇晃,傍晚时遇到的绿衣女子正立于树影里,高胜同与其余几个同伙已浑身是血地被绑在树下。

    “看来你们真是为了那血舍利连死都不怕了?”绿衣女子素手纤纤,把玩着一柄状如残月的弯刀,眉梢一挑,便将那雪亮刀尖扎进了高胜同身边一人的肩膀。

    那人惨叫连连,嘶声道:“早就说了,东西本来在大哥身上,后来你自己也看到被那个黑衣少年拿走……”

    “他难道不是你们的同伙?!”绿衣女子厉声说着,手中又加了力,那人痛得满脸冷汗,大骂道:“臭娘们,你找不到人了就来折腾我们,有种就给老子来个痛快的!”

    绿衣女子怒极,抬腿便踢中他小腹,朝周围人道:“把他舌头给我割了!”

    “是。”她的手下亮出短刀便划向那人嘴唇,此时高胜同从昏迷中挣扎着醒来,见状急道:“住手!”

    绿衣女子一扬手阻止了下属,傲然道:“怎么,终于想明白了?”

    “别朝我的弟兄撒气……”高胜同嘴角流血,喘息道,“东西,在我头发里……”

    女子一怔,但很快挥手一刀便将他包发布帕削开。一枚细竹管从高胜同满头乱发间掉落,在地上滚了几下,停在女子裙边。

    伏在树枝间的银笙屏住了呼吸,只见那女子自己并不俯身,而是让下属捡起竹管。刮开竹管口的蜡油后,女子轻轻一倒,便有五枚血红透亮的珠子滚落入掌。

    “果然是惯匪,藏得巧妙,看来先前那人抢走的是赝品了?”女子看着血红珠子,语气得意。

    高胜同忍痛道:“血舍利给了你,还不快把我们放了?”

    女子却充耳不闻,自顾自地托起掌心的血舍利,在火光之下一颗颗查看起来。银笙心头焦急,但那绿衣女子手下众多,仅凭她一人只怕无法取胜。此时那女子已经攥着血舍利向山道行去,被绑在树上的那伙人不禁发声喊叫。

    谁料绿衣女子左袖一扬,一道白光激旋而出,直射进高胜同身边同伴的咽喉。那人张大了嘴巴连最后一声都未发出,就这样瞪着双目断了气。

    高胜同嘶声吼叫,但神狱下属拔刀上前,转眼间手起刀落,将他身边剩余的同伴个个当场斩首。顷刻间鲜血喷飞,溅得高胜同如同血人一般。

    “走!”绿衣女子冷冷扬手,下属们迅速跟上,朝着山道飞奔而去。

    银笙被那一具具还冒着血的无头尸体吓得魂飞魄散,藏在树杈间不敢出声。高胜同却猛然爆发出一声大吼,双腿凌空前踢,借着这一股蛮力,竟将原本紧捆的绳索生生挣断,整个人朝前冲出,踉跄着奔向神狱众人。

    绿衣女子未料他竟能奋力挣脱,但转身之间亦不显慌忙,双臂轻轻一抬,身边众人横刀就向高胜同劈去。

    高胜同浑身是血,头发散乱,丝毫不惧刀光迫近,双掌如鹰爪般猛擒刀锋。他此时已经濒临疯狂,一时之间竟将神狱数名刀手震得脚步错乱,连连后退。

    银笙见此情形,鼓起勇气握剑疾掠而出,双足一点山石,从混战的人群上方掠过,挥剑直挑向那绿衣女子。

    绿衣女子纤腰一拧,身子如鬼魅般轻绵飘远,长裙拂动间乌发飞旋,如数不清的墨黑尖针扎向银笙手腕。银笙足踏枝桠斜身翻纵,数缕发丝贴着她手背扫过。她只觉阵阵刺痛,但此时已无暇顾及,迅疾出剑连刺绿衣女子肩臂数处要穴。

    那女子身法极快,手中残月弯刀呼啸翻飞,刀刀不离银笙咽喉左右。银笙初出江湖,还未遇到过这样狠辣的招式,刚开始时只得尽力防御,但十招过后,她那绵密无绝的剑招渐显出后劲,正如淡酒弥香,无形间侵入了那绿衣女子的招式,令她原本迅疾的刀法逐渐失去了势头。

    而此时,高胜同身中数刀,双掌猛合,死死夹住身前一人的钢刀,抵着那人冲向这方。绿衣女子闪身躲过银笙一剑,长发飞卷而出,横扫向高胜同面门。

    银笙急追而上,剑锋一旋,便削向女子如蛇信般的长发。岂料绿衣女子似是故意卖出个破绽,趁她探身出剑之际飞速斜掠,手中弯刀寒光一闪,已飞向银笙手腕。

    银笙险险收招,女子乘势飞扑而来。却在此时,从山道左侧射来一箭,女子不曾防备,顿时被其扎进肩头。她正咬牙后退,又有一道黑影从右侧闪出,不等她站稳身形便出掌擒向其头顶。

    女子肩头中箭,身形明显滞慢,而此时她那些手下已将高胜同乱刀砍翻在地,想要来救援,却被一阵箭雨挡住了去路。银笙一时错愕,正在此时,绿衣女子已被那突然出现的男子一掌击中,踉跄间袖间竹管滚落在地。

    女子飞身去捡,银笙一剑格住,在她手下不顾一切地抢下竹管,身子一纵便跃向山崖。

    *******

    夜风在耳边呼啸,树枝刮过脸颊隐隐作痛。银笙听得后方有人追踪,她无暇回身,奋力抓着古树荡向半空,双足一钩,借力腾上凸起的岩石,再一纵身,便跃下半山。

    身后沙石滚落,簌簌作响,银笙在落地之时迅疾回望,但见夜色中黑影晃动,应该就是方才半路杀出的男子紧追而来。她生怕血舍利又被夺走,远远望见之前神狱的人驶来的小舟还在江边,便奋力疾掠而去。

    小舟在江水中一起一伏,银笙这次长了经验,还未上船前先踢起岸边沙石,尽打在船篷之上。一阵簌响过后,不见有人出来,她才飞身扑上,一落到船上,立即挥剑斩断绳缆,撑着竹篙朝江中驶去。

    “嗖嗖”数声,飞镖破空而来,银笙振篙格挡,数枚飞镖被击落于水,溅起白浪朵朵。

    江流奔涌,小舟乘着夜色飞速直下,终于远离了危机。

    银笙始终绷紧的身子这才慢慢放松,这个时候,手上脸上所受的伤,一股脑儿地刺痛起来。她放下竹篙,独自坐在船尾,抱着双膝默默忍耐。

    右手背上被那绿衣女子长发卷过,如今轻轻一触,摸到的都是鲜血。

    夜风微凉,吹透她的单薄衣衫。银笙坐了片刻,瑟瑟发抖地起身钻进了船篷。探身进去,只觉眼前更是漆黑,她小心翼翼地躺在角落,闭上眼睛想要小憩片刻。

    可就在刚刚有些困意的时候,心头却忽然泛起奇怪的感觉。

    她警觉坐起,屏息凝神。

    外面是滔滔江水奔流不息,自己四周却有幽幽的草药味道,时浓时淡。

    “呛啷”一声,银笙拔剑,在黑暗中急促道:“什么人?!”

    “到现在才发现有人,若换了别人在这,只怕你早就死上好几回了。”靠近船尾的方向传来了似笑非笑的话语,随后,有一点昏黄的火光徐徐亮起,逐渐晕染开来,如一朵盛放在夜色中的花,摇曳生姿。

    身穿白衣的少年悠然倚坐灯旁,膝畔静静放置着琴匣,好似在这里已经等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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