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黑院架火红白钢铁

南正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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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的宿舍里我们沉默了,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原来厂子将工人的身份证收去就是为了防止工人离开,凡是离开的都会被扣着身份证,而且厂子里进出门很是严格,一般没有工厂的车接送很难出去。这回可算是进了贼窝了。

    “尕司令你个狗日的怎么不早说,十足的马后炮,你不会是和他们合伙的吧!我听说有黑场专门用员工拉人,自己掉进火坑还有拉上亲戚朋友,你这么做也太不道德了吧!”我从上铺跳了下来,觉得事情蹊跷。按说尕司令是和我们一起长大的联手,不应该害我们。但是如果刀子架在脖子上,也是身不由己。

    尕司令刚要说话,阴司道抡起球鞋砸到了司令的脸上,当下将他砸了一个趔趄,脚下一绊摔倒在地。他脸颊的肉被削去了一片,红肉上渗出了鲜血。

    阴司道骂了一句:“驴日的!”跳起来就要踢尕司令。

    我急忙拽住了阴司道,这小子一身横肉蛮劲,被他踢一脚那还得了。急忙说道:“阴司你出手也太重了吧!你要打死他吗?”

    阴司看着我问:“不是你说他是黑场拉人的吗?不然我怎么会动手!”

    “我这不是才问呢!还不等他开口,你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了过去,让我怎么说你好呢!”我感到无语和难过,兄弟之间本不应该发生这种事,但阴司道这人就这样,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尕司令起身捂着脸说:“茂茂,阴司,你还不相信我吗?我们十多年的交情,就算害谁,也不可能害你们。我是被困在这里无法脱身,因此才找你们……”他说着哭了起来,我和阴司道呆在了原地。

    我、阴司道、尕司令和军犯死人从小玩大的,对彼此的性格也比较了解。尕司令虽然有时有点小气,但对我们很大方,人品绝对没说的。

    我的记忆回到了十多年前,那是个艰苦的日子,我一直不愿回忆。

    1998年,那时候我不满十岁,尕娃们正是顽皮的时候,一群小娃娃一起上山下河,钻窑洞,打麻雀,捉老鼠,偷梨偷杏,上庙走坟。

    “布谷!布谷!~~~”我听到外面布谷鸟的声音后坐卧不安,端着蓝边瓷碗用筷子刨着碗里的饭,急死忙打的吃完了最后一口夜饭。

    “贼娃儿,那么忙着总没叫贼追么,晚息里可到哪里野去呢?”姬爷骂着,我将弹弓揣到怀了,偷了家里的洋火,趁着姬爷去灶户盛饭的工夫,溜出了大门。

    “茂茂,阿么才出来,你妈给你做的啥好吃的?”阴司道瞅着我问,尕司令和军犯也想知道我吃的啥。

    我故意抹了一下嘴,然后舔舔嘴唇说:“吃的猪肉馅儿的饺子,还有青椒炒肉。”其实我吃的是土豆丝下面条,清汤寡水的,只是想骗骗他们。只见尕司令口水掉的老长,军犯咕嘎咕嘎的咽着口水。

    阴司道却不信,他说:“那你进去到你们屋里给我们三个偷三个饺子么,我还没吃饭呢!”我说饿死你没亏,谁叫你不吃饭。

    “赶紧走,不然姬爷知道了!”我摸了摸兜里的洋火,和阴司道三人沿着幽深的巷道,看周围没人,我们急忙跑进了果园,穿过果园就是黑院子。

    黑院子旁边长着一人高的蒿草,我们窸窸窣窣的钻入了蒿草,往黑院子走去。

    黑院子是一个荒废的老宅,里面的房子大部分已经拆除了,只有三间土坯房黑漆漆的立着,窗户已经完全破损,上面的木格子断了数根,格子上的年画已经完全褪色破烂,在风中呜呜的响个不停。

    黑院子周围围着一圈半人高的土坯矮墙,我和阴司道同龄,身高差不多,双手扒在矮墙上就能爬过去,而尕司令和军犯岁数小,需要我和阴司道帮助。

    阴司道已经爬过了矮墙,我托着尕司令的屁股,尕司令双手扑通着爬了过去。

    “茂茂,我妈说黑院子里有鬼呢!不让我去。”军犯看着院子里黑漆漆的土坯房,双眼恐惧的看着我。

    我也听说过黑院子里闹鬼的事情,不过架火这种事情,必须找一个大人找不到的地方,就给军犯说:“有屁的鬼,你个胆小鬼,你不去,以后我们玩耍不带你。”

    军犯听说不去以后就不带他玩,急忙哭丧着脸说去呢去呢!说话间我将他托上了矮墙,阴司道拽着军犯的胳膊,一下子将其拉到墙那边摔了一个狗吃屎,痛的军犯哇哇哇的哭了起来。

    我急忙扒着墙跳了过去,对军犯说:“杂怂娃赶紧别哭了,不然把鬼招来了!”军犯吓的不敢哭了,用袖子擦着眼泪。

    天渐渐的黑了,村子里的狗汪汪的叫着,黑黑的树杈上几只猫头鹰咕咕的嗫嚅着,不时的扑通几下翅膀,让人觉得怪害怕的。

    我和阴司道到黑院子里拔了一些干草,尕司令和军犯捡干树枝,四人在土坯房的墙角架起了柴火堆。尕司令和军犯从裤兜里掏出了几个洋芋,塞到了柴火堆下面。

    四人蹲着围在了一起,我用洋火点燃了枯草,树枝噼里啪啦的也被引燃了,熊熊大火映的我们的脸通红,双手高兴的拍打着火焰,用木棍挑着火堆。

    我们不时地添加树枝,翻着火堆地下的土豆。不知过了多久,闻到了浓郁的烤洋芋的香气,我们分出了一小堆火照明,用手捧着干土捂住了燃烧的大火,等了一会儿从发红的灰烬中翻出了洋芋。

    洋芋的表面被烤的黑不溜秋的,但是香气非常诱人,奇怪的是少了一个,把灰烬翻了两遍还是没有找到。

    “我拿了两个洋芋,还不给我一个,呜呜呜~~~”军犯又哭了起来。

    我拿着一个最大的烤洋芋说:“我拿的洋火,这个最大的应当归我。”

    “我来的时候拿了两个,现在这个就是我的!”尕司令用指甲抠着洋芋皮,不一会儿就抠光了表面的黑炭,露出了金黄的烤皮。

    “噗噗~~~!这个是我的。”阴司道一边吹着滚烫的洋芋,两只手来回倒腾着。

    “呜呜呜!你们不给我洋芋,我回去就告诉我妈。”军犯一边哭一边跺脚,坐在地上不肯起来。

    嚓嚓嚓!一阵牙啃树皮的声音传来,土坯房的房门啪的响了一声,窗户上一只绿色的眼睛往外看着。

    “鬼啊!”阴司道大喊一声跳出了矮墙,慌乱的钻进蒿草往外跑去。尕司令吓的脸色发白,军犯急忙从地上蹿了起来,我也跟着阴司道喊了一声鬼啊!接着就向矮墙跑去。

    “茂茂,茂茂,等等我和军犯,我们爬不过去。”尕司令拉着哭声说。

    我本来已经跳出了矮墙,看到尕司令和军犯向着矮墙跑来,又返身跳了进去。我托着军犯的屁股将他送出了矮墙,又托着尕司令的屁股,刚刚将他扶上矮墙,觉得背心一阵阴风吹来。

    我浑身一凉,连着打了三个哆嗦,回头看到土坯房的门缝中露出了一双漆黑的眸子。

    尕司令和军犯哭着蹿入了蒿草,声音逐渐变远,直到完全消失。我不知怎么的,双腿麻木了,靠着双手的力气爬上了矮墙,然后一个翻身跌到了矮墙外面起不来了,只好用双手扒地钻入蒿草丛。

    我听到黑院子里传来吱呀一声,似乎是房门被打开了,接着身后就传来了嗒嗒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嘣嘣嘣的几下跺脚声。

    我连滚带爬的跑出了蒿草丛,回头看到蒿草沙沙的动着,一个巨大的黑影在草尖上飘来飘去。双腿终于能行动自如了,我一溜烟的穿过了果园,沿着幽黑的巷道往家里跑。

    到了家门口,我虚掩着的大门,悄悄的溜进了院子,蹑着步子进了堂屋。

    煤油灯的火焰跳跃着,姬爷正在油灯下补裤子,“你个杂怂娃,大半夜的跑到哪里疯去了?”姬爷带着责备的口音,我急忙说去了阴司道家里去看电视了,然后爬上炕脱了衣服钻进了被子里。

    我家没有电,更没有电视,我经常到阴司道家去看电视,因此姬爷也没有说什么。想着黑院子里的那双漆黑的眼眸,我忍不住身子颤抖了起来。

    姬爷啪的拍了一巴掌,骂道:“神把你占了呀!抖的叭叭叭的。”我的背心一阵吃痛,发现手里还攥着烤洋芋,急忙起身下炕,踏着布鞋躲到了草房里。

    我用铅笔刀刮去了烧焦的表皮,闻了闻香气扑鼻,咽了一口口水,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表面一层烤的焦黄的非常的香,但是我挑的这个洋芋太大,芯子里半生不熟的,咬在嘴里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生味很重,不一会儿就全部咽了下去。

    我擦了擦嘴,走进堂屋从门后的水缸中舀了一瓢凉水,咕咕咕的几口就喝干了。但依然觉得口渴难耐,又舀了一瓢。一来二去的喝了四五瓢,撑得的肚子鼓了起来,胃胀的难受。

    半夜我感到全身滚烫,骨头关节痛的犹如针刺,眼前的东西晃晃悠悠的,只见屋子里沾满了人。无数的人晃动着,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婴儿,但全都扭曲模糊,只能听到嘎嘎嘎的怪叫。

    之后我大病三天,阴司道、尕司令、军犯三人也是高烧不退,送到县医院也没办法。如果不是姬爷找了秘方,我们四人恐怕就一命归西了。事后我们经常在一起调侃:好联手,见鬼一起见,阴曹一起走,有肉吃肉有酒喝酒!

    但是我们没肉吃,也没酒喝。只有等到人家过红白喜事,才能见到肉,才能从大人的眼皮底下偷一点白酒,当然偷烟的事更是不少。

    我本以为就是甜的,喝下第一口,就是辣的,我对酒的印象直线下降。原来电视上都是骗人的,大侠喝的都是凉水。为了保持好学生的形象,我坚持不吸烟,但但还是被阴司道他们拉着硬吸,呛的我眼泪直流。

    我们几个的感情,可以说是很坚,比铁硬,比钢强!

    此刻看着脸上挂着血的尕司令,以前的记忆潮水般的涌来,不觉眼睛湿润了,但是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