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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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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心宁是被邵云哲连哄带搡地弄到红云的。

    在辛县,洗个澡也成了一种时尚的招待活动了。搁在平时,只需几块钱,方心宁就能泡个痛快。他还从没到过辛县红云洗浴中心这样气派的地方呢。

    细看洗浴中心,就好比高档的酒店,极尽豪华,穿制服又面带笑容的工作人员一拔又一拔,也不知到底有多少。方心宁当然格外小心,因为孙校长交待过的,自己是在完成一项政治任务。他想想,只要跟定了邵云哲,应该不会出错的。

    冲完澡,他也跟着去一间小屋里蒸。小屋里温度特别高,把他蒸得险些晕过去。他觉得每喘一口气,都像是有一条*辣的火棍从鼻孔往里戳,汗珠也如无数小虫顺着皮肤往下爬。方心宁用湿手巾捂紧鼻孔,总算是熬了几分钟。

    跟着出来,有人就给搓澡,然后被人带去修脚,休息。

    偌大一个休息室里,已经有几个人随意地坐在成排的沙发中,有的在闲聊,有的在闭目养神。前方的墙上悬挂着的一幅银幕上,正放映着一部方心宁从没有看过的电影,是那种很搞笑又很烂的片子。然而,在昏暗的灯光中,他发现自己把邵云哲给跟丢了,刚才出来时,前面那位只是身条跟邵云哲有些像。弱弱的灯影里,都光溜着身子,谁清楚谁是谁呢。

    赵亮过来对方心宁说:“一会儿有人请你去四楼,你去就是,很安全的。”方心宁问:“四楼,干什么?”赵亮说:“就是……按摩。”方心宁说:“我可受不了那玩意,怪咯吱得慌,你们去吧,我得回了。邵云哲他们呢?”赵亮说:“都在按摩呢,完了咱们一块儿走。”方心宁建议道:“别,我还是先回去。”赵亮说:“那可不行,张老板说了,一定让你玩高兴,要是招待不好,马上就把我炒了。”方心宁听原先那位赵经理说过同样的话,说:“炒了倒好。”赵亮说:“去吧去吧,盛情难却啊。”

    一会儿,方心宁被一个服务生引到四楼了。在一间很小的屋子里,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午觉睡习惯了,他此时觉得额头*辣的,晕乎乎正想迷糊一会儿。光是这繁琐的洗澡,也早已经把他弄得一点儿精神没有了。

    方心宁忙躺下,朦朦胧胧小睡了一会儿。

    一个姑娘悄悄推开门,像幽灵一样进来,身上穿了一件宽宽大大的裙子。光线不是很好,但方心宁还能辨得出她那满脸的疲惫和刻意的浓妆。

    方心宁还想继续睡一会儿,不耐烦地说:“我就不按摩了。”“知道。”姑娘说着,熟练地褪掉那宽大的裙子,那光洁的身子一览无余。方心宁第一次看到这么?得干干净净的女人,惊得一下坐起身,急问:“你要干什么?”姑娘毫无表情地说:“你来干什么了?你们男人,总得哄我们说出那些话来才高兴。”

    方心宁真的还不至于傻到再去细问更多,他已经明白对方是干什么的了,忙不迭地厉声叫道:“你快走,我不是来干那个的。”姑娘说:“付了钱可是不能退。”方心宁说:“我没付钱。”姑娘说:“那还用说,当然是有人给你付了,要不,你就是老板的贵客,否则,你是到不了四楼的。到这儿来的,没几个自己花钱的。我想,你一定是个大人物。”她显然在讨好他。

    方心宁一脸严肃。那姑娘说:“那我还是给你按摩吧,要不,我们得挨训。”她穿了衣服,规规矩矩地走上前来,一阵揉捏,连扭带扣。这哪里叫按摩,简直就是上刑。方心宁受够了,说:“行了,你走吧,让我自己歇一会儿。”

    女人自言自语道:“一本正经的,真像个老师。”。

    嘁!是老师又怎么了?她的这句话,让方心宁独自在那里气愤了半天。

    不知在这张小床上躺了多久,方心宁猛然醒来,匆忙下楼。

    来到一楼,听一个女的在后面叫:“老师。”方心宁十分生气,回她道:“我就是老师,怎么了?”不就是没做那事么?哪有跟在人家身后嘲笑个没完的?

    “老师。”那女的又说,声音不大像是刚才那人。方心宁这才正眼看了她一下。我的天,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学生何苗。

    “你怎么在这里?”方心宁惊奇地问。

    “老师,我没考上高中,职业学校又不想上,就让表叔给我找到这里来了。”

    “快走,不要在这里做。”

    “老师,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做坏事的,就在一楼,你放心。刚才听几个女的在那里议论,见了你,才知道说的是你……”

    方心宁臊得脸通红,无言以对。

    何苗又说了些红云的事。方心宁不想听这些,再三劝她去上学,职业学校里学点儿东西也不错的。何苗低着头,好像是答应了,但声音很小,最后她说:“那个赵经理,我以前就认识,他挺照顾我的。”

    已是下午四点多了。邵云哲他们几个正在一间屋子里玩牌,赵亮忙迎方心宁进去。

    邵云哲坏笑着说:“方老师,你也真能撑,我们都打八圈牌了。”方心宁实实在在地说:“睡着了。”邵云哲说:“累坏了吧?行,等会儿张老板过来,咱们再找个地方痛快地玩一玩儿。”方心宁认真地说:“不行,我得赶回学校了。”邵云哲说:“你瞧瞧,好像就你有正经事是个正经人。你是怕我们沾你的便宜吧?有你,张老板就请客;你不在,让我们吃谁去?”“我晚上必须回校。”方心宁说着就往外跑。赵亮忙跟出来帮着打开车门,送方心宁回去。

    邵云哲他们几个看方心宁走了,又回去打牌。方心宁知道,在这些人面前,自己确实觉得有点“放不大开”,说得明白点儿,就是太土,土得掉渣,是不能与时俱进的傻瓜。

    连续一段时间,方心宁觉得身心疲乏,好像生活一下子失去了方向,没有了什么意义。单调而繁重的教学任务,任南德那冷漠的眼神,季梅婷远离自己的既成事实,都使方心宁整天处于晕头转向的状态中。尤其是从红云归来,他更感觉自己在变坏。

    纪红飞非常关注方心宁的变化,她总想跟他说说话,可他一点儿情绪也没有,她也不好过于主动,心里只是着急。

    就这样,方心宁熬到了放假。

    送走学生,他立马带上一箱当地产的咸菜——这是学校过年发放的全部福利——坐上公共汽车回家。

    回到家里,方心宁感觉再也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只想躺下来休息。看儿子一直睡,方母摸了他的额头,知道是在发烧。她找来村医,给他扎上针。一瓶液体输完,他果然就觉得轻松了很多。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这几年的事,觉得那简直就是荒唐一梦。

    村里不断有人来家里玩,大都渴望与方心宁这个文化人啦啦呱,也渴望再见见那个被婶子大娘们描述成天仙女的季梅婷,但每个好热闹的人都抱憾而归。

    去年那个让妈妈包得严严实实的方安廷,也已呀呀学语,看着他红润的小脸,方心宁更觉伤心。

    时光飞逝,一切都在改变,可是看看自己,由不得他不伤心落泪。

    细心的娘发现了儿子的变化,问:“孩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方心宁说:“没什么呀。”方母追问道:“真没事?”方心宁使劲笑笑:“娘,你放心吧,真的没事。”方母试探地说:“过几天,该叫你媳妇来住几天了,家家都这样,咱也不能例外。你没看天天来那么多人,都是想看看她哩。”方心宁说:“娘,今年就不叫了。”方母问:“那为什么?我们也不是叫不起,她要什么咱也买就是了。”方心宁说:“不为这些。”方母心里已经明白了四五分:“娘的眼不瞎,娘猜着你和小季闹矛盾了。”方心宁说:“是。”方母说:“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抽个时间跟她道个歉,说句软话。听娘的,你病好后,就去跟她赔不是,叫上她一块回来过几天。这女人呐,心都软,听不得几句好话。”方心宁说:“她不会来了,已经跟别人订婚了。”方母一下愣住了,惊叫道:“怎么会……这样?孩子呀,我就说过,人家仙女似的个闺女,哪会嫁到咱这穷家破舍来。……孩子,咱可得想开呀!”方母这样呜呜嘁嘁地说着,老泪来得也现成,让方心宁后悔说起这些。

    打了四天针,方心宁痊愈了。

    大年初一起床,外面雪下了厚厚的一层,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地脆响。看到这雪,方心宁又想起去年做的一个梦。在那梦中,季梅婷就是踏雪而来,与他嬉戏。

    可梦毕竟只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