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孤身相峙一注押一注李代桃僵一报还一报(下)

中华田园喵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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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聘书是贾母拿出来的,字迹像是林如海的,不用想,都知道“议”的是谁与谁的亲,必是林妹妹与宝玉。

    ……怎么到现在还没放弃?

    宝钗在心里无奈叹气儿,心里道:这种招数,简直愚蠢的难以想象。

    ……怪不得林妹妹不来,为这般人这种事伤心忧虑,实在不值得。

    刺杀一事引得黛玉被满城人嚼舌头,京城确有流言蜚语说皇家想悔婚的,朝中也确有人,揣着这样或那样的心思,撺掇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甚至还有传言,说是定远侯与长公主夫妇想要悔婚,林家人丁实在单薄,这辈儿就这么一个闺女,填进皇宫本来就是阴错阳差,眼见还惹来无尽的祸患,太子妃的尊荣不曾见着,至今为止,黛玉真正收揽到手的只有戳进骨肉的两把刀子。

    可只要一日没下明旨,林妹妹就一日还是皇家的儿媳妇,贾家折腾出这样一份聘书与庚帖,算是打谁的脸?贾敬谋逆,宁府抄斩,与贾敬隔房的荣府倚靠八议之制才捡了一条命,难道不怕皇家恼羞成怒,趁现在正好秋后,新仇旧恨连着算?

    贾母也知道,现在不是时机。应该等得皇家下旨悔婚,若被太子“休妻”,必然不好议婚,到时候,说不定宝玉还能……天可怜见,宝玉那一腔痴情!

    可是、贾母根本等不了。

    老迈的身躯已经愚钝迟缓,手脚控制不住地抽搐,浓痰噎在喉咙口,梗得难受迷了心窍。年老、重病,一点点摧折着生气,贾母只能趁自己还活着,尽力为宝玉“定亲”。

    因为贾母知道,按贾政的个性,只要自己一蹬腿,宝玉下一刻便会被撵出家门!

    尤其是昨日刚刚传回远在边疆的贾兰的消息,不再是普通军户,成了个文书小吏。

    贾兰年纪小,身体也弱,并不适宜从军。但是他识字,还写了一手漂亮的字。手头拮据,贾兰不得不住进驿站靠着帮人写信来挣点铜板,恰好巡边的大头兵发现了这么个小书袋子,觉得比家里的皮猴儿子乖巧多了,于是揉揉脑袋、拎起那细瘦胳膊就提溜了回去。贾兰就这样在边塞城里做了个小小的文书先生,战时协助处理文书,闲暇时教那些个拖鼻涕满地乱跑的小皮猴子识字。

    连流都没入的小吏,原来的贾家根本不屑看一眼,可如今没落了,贾政对这个“出息”的孙儿珍惜得不行,因为他知道,官场是讲究资历的,贾兰不上战场没有性命之忧,过个几十年,总能熬出头来。

    因此,贾政断不会让逆子拖累孙儿。

    因此,贾母带着满眼浑浊的老泪,撑着微弱的气息,在密不透风、一片死气沉沉的阴暗病榻内,熬进心血最后为宝玉谋得一条生路。

    只要贾政看着、看着宝玉与黛玉结亲有望,肯定不会再说放弃宝玉……

    母子相逆,父子相看不顺眼,却都是祖辈惜孙儿。不知能不能也算得上“可怜天下父母心”。

    贾母紧紧握着宝钗的手,湿漉漉的眼眶中再次溢出一股泪,痰卡在喉咙里,说的话只能断断续续:“最近、外头、那些个话……外祖母都知道……委屈你了,委屈玉儿了……”将黛玉配给宝玉,怎能不是委屈?可是、可是,宝玉很好,心地善良、一片痴心,必会善待黛玉的!

    宝钗不知贾母心中所想,她也丝毫不关心,低头看,被握着的手。干枯鸡皮与玉白晶莹,油尽灯枯与饱满丰腴……对比,太过强烈。

    宝钗艰难地动了动左肩——为保证“相似”真的上了夹板,而后小声,学着黛玉的口气:“外祖母,我、我肩膀疼。”

    贾母赶紧松了手,动的剧烈不由咳嗽了几声,痛苦难耐:“咳咳、玉儿……我忘了……”

    记得“黛玉”委屈了,却忘了“黛玉”的肩膀带伤,伤得还很重,一路从长公主府颠簸到贾家,也没人问一句到底受不受得住。

    宝钗已然站了起来,盈盈福礼,纱帽压得低低,细纱微动、影影绰绰自是一番美态:“外祖母,玉儿还须去拜望两位舅母,先行告退。望外祖母放宽心思,好好养病。”

    没听出那句“放宽心思”中暗含的讽刺之意,贾母剧烈地咳嗽着,无法再抓住人,只得艰难地转脖子瞧那轻纱袅袅的身形缓缓退出。刚刚“玉儿”说要去拜望舅母,小儿媳妇与元妃娘娘都算计过黛玉,黛玉却不计前嫌主动去拜望……黛玉也是个好孩子,配宝玉,真是、刚刚好。

    宝钗退出贾母的病房,早听得里头咳嗽声声的大夫赶紧涌进去诊治,贾政等围在门口急得不行,还在大夫出来的挺快:“老爷不必忧心,老夫人只是卡了痰,没有大碍。”

    贾政总算舒了一口气,却又反应过来“黛玉”就在身边,陡然一僵,赶紧解释或者说掩饰:“外甥女莫怪,实在是你外祖母的病太重了,怕见了你,一时喜极……”

    “‘舅舅’多虑了。”宝钗在心中冷笑,眼看贾母确实不行了,可就算要死,也不能由她薛宝钗来吓死,让太子妃戴五个月孝的晦气——谁做的孽,自己来担着,她可不做冤大头。

    板着脸的大宫女立即来扶住了宝钗,与她们相比,宝钗虽然有些羸弱,却谦恭有礼,又拜了拜,才继续道:“我还要去拜望二位舅母,还望舅舅指引一番。”

    这……贾政一瞬间后悔了,早在王子腾王子胜兄弟俩犯事时候,自己就该休了那个恶妇。

    贾赦也觉得晦气,明明他一直躲在外围看着,他原本就不觉得这时候叫外甥女来是好事儿,也明摆着不想搀和了,外甥女怎么还把他带上了?绞尽脑汁编理由,最不靠谱的:“那个,你大舅母病了,怕让你过了病气……”

    说说都说不下去,外甥女就是来探病的,而且外甥女也是个病号——这时候说怕“过病气”,打自己的脸还是寒碜外甥女?

    宝钗却接了下去:“既然如此,大舅母安心养病,我便不去打扰了。”她想见的,本来就是她的好姨母,仅此而已。

    唯一的理由被哥哥现编了去,贾政词穷,不得不带着宝钗去见了王夫人——王夫人才是真正“卧病”的那个,几番算计,哪还有脸见外甥女?

    可既然“黛玉”来了,王夫人不得不下榻陪着笑脸,哪知刚进内间,宝钗便对左右使了个眼色——侍卫砰得关进房门,守得严密,将贾政并着王夫人全都关在了屋内。

    “外甥女,你这……”

    两个大宫女一左一右,帮着行动不便的宝钗取下了纱帽,露出饱满如白玉的脸庞,伴着王夫人一声失措的打呼:“怎么、怎么会是——”

    剩下的话被贾政一把掐了回去,看出这是个李代桃僵的,可贾政混沌的脑子瞬间转回来了,这个、也是县主。

    “宝钗拜见姨父,拜见姨母。”总算得以正面目见人,纱帽那么厚,都要被闷坏了。

    不理会贾政夫妇的惊愕,宝钗没有解释意思,只是从袖中掏出了刚刚两样东西,刚刚贾母塞进来的,聘书与庚帖。

    宝钗将之交给大宫女,宫女再递给贾政。

    贾政粗略地看了一遍,脸色瞬间黑如锅底,头上青筋道道:“母亲怎么能、怎么能……”

    妹夫林如海的字,贾政当然认得,也看得出来,这份笔锋粘滞,仅仅是模仿了七八分而已。

    ……为了宝玉那个孽障,母亲想把全家都害死么?

    宝钗却摇头道:“姨父请看聘订之日,是四年前的秋日,如果宝钗没记错,那时候林大人已经病重,就算还能写字,字迹也必不如昔日流畅——所以这些,应该说,伪造得神似。”

    贾政捏信的手不由抖了抖,嘴唇都被气得不断颤抖。

    “林大人曾为参知政事,列副相之职,手书必然传遍天下,找能人进行模仿,倒不是难事。”宝钗的表情依旧端庄谦和,口气却带了丝咄咄逼人,“不知姨父怎样看待这封信,若往小了说,这是污蔑林妹妹的名节,对了,林妹妹这些年可是由长公主教养的;往大了说,这怎么又不叫忤逆皇室。”

    ……没错,这些东西,尚不知能对外甥女有什么影响,但是、若拿出去,贾家必死无疑!

    贾政深吸了一口气,眼睛跳了两下,似是做出了决定:“必须将宝玉——”

    “等等!”王夫人怎会看不出贾政的决断,心惊肉跳焦急非常,不管不顾地扑上来夺聘书,“谁说这些是假的,这些是真的!曾经议过婚,是林家悔婚,贾敏、贾敏亲口说过要做亲……你又不是林家人,让林家人自己过来说话!”

    贾政恨不能踹死这个拖后腿的妇人,却早被两个侍卫挟着躲开了好几步——当然,是为了保护他手中的“证据”。

    叫林家人来,怕林睿不把他们都宰了?忤逆皇室,格杀当场也没错的,何况京城本就在戒严,身为将领,本就有“便宜行事”之权!

    宝钗却挑了挑眉:“姨母说是真的。”她早在这里等着的,“那既然如此,姨母可否为宝钗解惑,为何,还会有这样一件东西?”

    宝钗又掏出一物,再由宫女交由贾政,贾政扫了一眼便按捺不住地抬头,紧紧盯着王夫人,额上的青筋几乎爆裂:“你、你,你竟然……”

    王夫人早认出了这一封,心如沉入冰窟。这不算聘书,却算得上约婚之信,是她、当初,给薛姨妈的。为宝玉聘宝钗的。

    “既然姨母说与林家议婚是真,那能否与宝钗解释一番,为何在林大人过世三年后,林妹妹刚刚出孝的时候——又往薛家去议婚呢?”

    作者有话要说:拉宝姐姐做队友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