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明月不是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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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反对!”一个比较高比较白比较帅的刘氏子弟,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他寻思,再不把自己豁出去,连傀儡皇帝也没得做。

    哦?

    樊大夫:“刘孝,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资格?”

    “我不光能说,还能写。”因为羡慕嫉妒和恨,刘孝一张俊脸涨得通红,说到激动处,指着御座上的刘知白。“哪像他?只会放牛!”

    这句话道出广大刘氏子弟的心声,也顺势戳到樊大夫等人的软肋,让他们顿时哑口无言。

    “亲耕,我只要一牛一绳足矣,你呢?”

    知白继续低头犯晕,但他横下一条心:不可以给广大穿越装逼者丢脸,无论如何,不能输掉头阵!

    亲耕?刘孝哑然,有脑也无法喷。身为富九代的他,蹴鞠、斗鸡、走狗、狎妓……无一不精无一不晓。养牛耕地?抱歉,真的不会!

    自周天子以降,不管愿不愿做秀,逢立春之日,亲耕播种重农劝稼,必须是历朝历代皇帝一年伊始的头等大事,其重要程度不啻于祭祀、诏令天下等等。

    噗……刘孝一时语拙,身体趁机出卖了他——solo了一个响屁。

    嘿嘿嘿,还是有人笑点比较低。

    “娘的!还肥了你的胆子呢?来人啊,拿下刘孝掌嘴四十!”樊大夫如释重负。

    “天子登基”仪式没有结束,新任小皇帝突然开窍转守为攻,御史大夫又虎视眈眈,因此,众人不敢妄动,继续跪伏在原地一动不动,虽然各怀鬼胎。

    按照彩排的程序,被称为“骄耭”的中年文士自顾自站起身来,手里握着一卷竹简。他先是向知白拱手行礼,仰头走到御座下首,然后,面向众人,毫不掩饰地开始卖弄自己的文采。

    竹简上的文字,不外乎强调新天子的正统性、合法性和迫切性,要求大家要团结在以刘盆子同志为核心的帝中央周围,万众一心推翻黑恶势力,众志成城建设新汉朝。

    如果过目不忘算得上天赋异禀,在前世,知白好歹也有这把刷子——博闻强记。从情窦初开的初中开始,到以谈恋爱、打工挣学费、玩网游为主要进阶任务的大学校园,凭借这一自带属性,他三天忙打渔两天晒破网,不枉青春好年华。

    听着骄耭同学摇头晃脑的读声,理论联系实际,知白愈发肯定,养猪场的那把大火,十有八九让他可耻地穿了。从现在开始,他极可能要附身于两千年前这个名叫刘盆子的放牛娃体内,快乐着别人的快乐,悲伤着别人的悲伤。

    嗡嗡嗡……未经允许,一只绿头苍蝇擅闯神圣的登基仪式现场,然后,无法无天地落在知白肮脏的赤脚上,懒洋洋地扇动着翅膀。

    “皇帝臣盆子,昭告昊天上帝,后土神祗:汉有天下,历数无疆。然,王莽篡权更始作乱刘秀僭越,兵家纵横百姓涂炭……”

    知白眼皮自然下垂,依旧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无法脱身:

    别的穿者命真好!要么是开明的大唐盛世,要么是富得流油的南北两宋,再不就是靖难救国的朱明王朝,最不济也必须落脚在铁蹄旌旗的三国、振臂高呼的南北朝,嬉笑怒骂、逍遥混世、多难兴邦、科技兴国……只有他,成功地从一名正待走向成功的养猪专业户,蜕变成一个痴长到十五岁的养牛娃,大字识不了一箩筐、被绑架为皇帝后终日嚎哭以泪洗面的刘盆子!

    奇了个怪?!知白百思不得其解。

    烧就烧了,为什么还强迫我二次创业?穿就穿了,顶级大流氓刘邦打下的江山,犄角旮旯都是刘姓王侯、刘姓大户,剔除文帝、武帝、元帝、成帝、哀帝这些一脉相承的重口味玩家,剔除怯懦短命的惠帝,剔除干掉老师的景帝,剔除傀儡至死的平帝……不还有口味尚可、三观正常的直系旁系支系吗?随便找个正经一点的人家投生乞活、甚至落草为寇,都不是不可以接受的,却偏偏相了个悲剧的放牛娃!

    难道就因为我也姓刘?说好的五百年前是一家,可现在都特么已经过去了两千年,为什么还扭住不放?!

    “皇帝长乐未央!长乐未央……”

    叩拜礼毕,骄耭宣布,改元为建世元年,封徐宣为丞相、樊崇为御史大夫、逄安为左大司马、谢禄为右大司马、杨音为列卿。

    都不用浪费什么脑细胞,知白的结论就已经新鲜出炉——丞相、大夫、大司马?别看你们现在风光无限,到头来不是死于非命就是被无情吊打。徐宣、樊崇、逄安?全是匆匆的历史过客、可悲可叹的失败者。

    为什么?

    因为他们的对手不一般!

    刘秀——威强恢远辟土斥境汉世祖光武帝,位面之子是他的小号,陨石大召唤师是他的马甲。

    刘秀——饶恕屠杀亲人的凶手,善待开国功臣,信守对女朋友的誓言。

    对手很强大、很无敌、很光芒万丈。

    天老爷呀!樊大夫、骄耭啊,你们选谁当敌人不好?偏偏遇上这个绝世好男人!

    啪!

    自封为丞相的徐宣徐骄耭刚念完诏书,一个清脆的巴掌声,打破了登基大典的沉闷,也把下面那些个心怀怨念、没有好好听课的刘氏子弟唬得心惊肉跳。

    干嘛——带头大哥、同时也是所谓御史大夫的樊崇樊细君,连忙抬起满是浓须的下巴,生气地瞪了知白一眼,那又粗又红的眉毛异常醒目。在他后面,更多的脸庞也紧随着登场亮相。

    再无怀疑!

    看着很有一部分人那涂得红红的眉毛,知白完成自己理论联系实际的最后一环:他已经毫无意外地穿了,从一个比较悲催的现代人,摇身一变,转换为一个彻底悲催的古代人。并且,火线加入赤眉军,是他们名义上的老大,实际上的挡箭牌、兜裆布和姨妈巾。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傀儡也好、白痴也罢,这一世为人,他必须委身于这具又臭又不合身的皮囊,带着极不靠谱的“建世皇帝”——这个看似很高大上其实没什么卵用的光环,在夹缝中求生、于左右间逢源!否则,等待他的不仅仅是失明(史载刘盆子因病双目失明),还有失身……失去生命。

    知白越想越心虚,按照历史进程,这帮比猪强不了多少的队友,加上他这个入门级的猪倌儿(还是上辈子)、专家级的牛倌儿,全都是给大帅哥好人王刘秀送菜刷记录的货?果真如此,他这辈子注定又活在别人的阴影下……

    做一个开心的loser,然后等待下一次轮回?

    知白双眉紧蹙,满脑子继续跑火车。

    当然,做人嘛,最主要的就是要自信。俗话说“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已经打开的潘多拉魔盒不会轻易关上,还没有到过长乐宫温柔乡的知白,当然不想让自己被历史的宿命绑架。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现在是建世元年六月丙午,也即公元二十五年的六月二十八日,距离猪队友们向刘秀负荆请罪,还有约莫两年左右的时间。

    如果知白把握得当,兼之机缘巧合,得到贵人倾力相助,或许能掀开命运女神的齐臀小短裙,逢凶化吉。

    我不入地狱,谁愿意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