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焰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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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顺着河流静静的漂,沿岸的风景嘲笑我的无能,它们安静豁达不谙世事,也不在乎我是哭是笑,淹死的路人临死之前说过些什么话?忏悔大半辈子的罪孽,还是指着河里的食人鱼谩骂?

    总归是树林,越靠近南方,它们的生活愈加一成不变,葱绿,葱绿,葱绿了一辈子,好不容易茂盛了,就要茂盛到死去。

    人不是这样,人会生病,会先衰老,皮肤上布满憔悴的刻痕,再也举不起锋锐的成名兵刃,木架上的宝刀无声的哭,只等尘埃落尽的午后,随着jing疲力竭的老人洗净身体埋入土中。

    树总是看着从小玩儿到大的小男孩儿长大chéng rén,行将就木,埋在它旁边成为它遮天成就的垫脚石,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去,树却越长越旺盛,最后只记得生长,忘记了情绪,变得麻木。

    有的人用大半辈子的时间习惯在生的长河里徘徊,重复着一天一天蚂蚁上树一样的ri子,期望有朝一ri从树顶梢仰起头看朝阳,俯瞰落ri,末了才发觉爬上再高的树依旧看不到四下的风景,因为自己连半片叶子的大小都不如,埋在翠绿或是枯黄的有机层里,低头找不见来时的路。这个时候又会羡慕起大树,它高,它大,它不会被叶子挡住。

    你看,树它不是一生下来就这般麻木,它只是看惯别人梦中的景sè,仰起头看照样,俯瞰落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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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疼吗?爬到胸口的肉草用我腰部往上的每一块烂肉作为养料,这个时候,心、肝、脾、肺、肾再没有平ri里那般金贵那般不可或缺,

    肉草牵扯肾的时候,逼得我撒尿都要狠狠咬破自己的嘴唇,那般疼处是憋尿一整天的几十倍。

    肉草长到肺的时候,哪怕最轻柔的呼吸都会令我上呼吸道剧烈痉挛,其结果就是更加剧烈的忍不住的咳嗽,咳出血,伴随着更加更加剧烈的疼。

    肉草凹凸有致的根系第一次触及心脏,那个时候半尺长的草茎已经围着腰略有弹xing和质感得缠了一圈,好多根,不一样的出发点,同样的结果,绝望般的疼,不堕海温顺海风的轻抚可以让我一刻不停得疼上一整天。抽搐的心肌时刻都冒着停跳的危险,我不知道连心脏都化脓烂掉的时候我还能不能活生生的站在这里给你们写下后面的话,心脏上逐渐爬满肉草的根系,最后变得好像根瘤菌附着的地下茎,干枯,皱褶,不带丝毫生气。

    等同也在这一刻达到最高氵朝,一夜之后,彻底消失了。

    麻木?恐怕不能这么说,大概只是习惯痛苦的身体抛却了感受痛苦的能力,保护xing的,避免jing神被热情的痛觉刺得面目全非,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适应力,物竞天择,我斗不过痛苦,选择妥协,我把身体让给它。

    慑镰还要特别一点,他觉得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干嘛不往好的方向想呢?这或许是老天带给他的一种别样的体验。他试图享受它。

    心脏停跳的那个干净的午后,慑镰醒过来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睡了这些天来唯一一次的安稳觉。他通常都会半夜翻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肉草干脆利落得疼醒,或者被稍稍快的风吹得全身痉挛好处是他可以满不在乎得继续躺在床上,靠着床头的靠垫,假装认真得假装能够集中注意力而不被痛觉侵蚀脑容量得,阅读早年被他翻烂的各门派武功秘籍,失传的没失传的,他一个字一个字得读出声“易!筋!经!”“第!一!式!”他尽量喊出来也不怕吵醒在他脚边打地铺的埃菲利亚。“第!二!式!”,“第!三!式!”,“第!四!式!”,“第!五!式!”,“第!六!式!”,“第!七!式!”,“第!八!式!”,“第!九!式!”……床边放着埃菲利亚为他准备的蜂蜜柠檬水,蜂蜜是万丈崖上紫银山蜂的成果,柠檬是不堕海前苦竹林里猕猴巢穴那棵老树的杰作,这两样东西都是他俩曾经打赌的主要赌注,也是慑镰被剥削奴役的见证者。

    埃菲利亚很贴心得把水杯摆在床头不到半个手臂的椅子上,方便慑镰随时取用。早些时候,也就是一天前他俩刚回到茅庐的那个上午,慑镰喝道埃菲利亚亲自采来的蜂蜜和柠檬混搭的甜蜜饮料,曾经一度觉得做棵有吃有喝还不用挣钱养家的肉草没有什么不好。但是自从当天晚上慑镰失去了对自己胃的感知,他就清楚得明白自己再也喝不到这甘甜的蜜汁,

    不信邪?非得要尝尝?他每灌下一大口饮料,就吐出更大一口血。

    也就是从这天气,慑镰不得不开始他不吃不喝的幸福生活。早上起来,节省了吃饭的半小时给他出门散步,溜到院儿外三里地的苦竹林里摘下一朵只有这面山傍海常年湿润温和的地方才长得出的,

    鲜艳的玫瑰花,送给埃菲利亚,后者娇气得嫌鲜花上会有虫子卵,硬是不肯把花戴在头上。

    中午不吃饭可以节约时间看些书,倒不是说慑镰有多好学,只是时间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干点什么消磨消磨快被痛苦抢着消磨光的意志,顺便提醒自己,还活着,不知道变成肉草以后能不能够听到声音,或者看到什么东西,强烈的痛觉是肯定有的。但是有机体嘛……总会疼得麻木的吧?但是几十几百年这样半死不活下去,要是沉浸在毫无对外界感知的,纯粹的意识的黑暗中,一定枯燥得想要真正痛快的去死吧,或者真的应该拜托师姐给自己来个亲切人道的了断?

    看书的时候,也会偶尔疼得很厉害,多半的原因是埃菲利亚忽然推门闯进来,然后火急火燎得扑到我身上,跟我讲她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虫子会吃另外一种貌似曾经很厉害的虫子,或者发现我们过去一起栽的小树苗已经长高长壮向着参天大的目标稳步迈进。每逢这个时候我除了疼得呲牙咧嘴,还会在呲牙咧嘴中挤出几行快死的字:“你…………你压………压到我……伤口了……”气若游丝,歇斯底里。

    “欧欧……嘿嘿嘿”埃菲利亚不好意思得笑笑,衣服憨厚天真的模样“伦家不是故意的啦……听你的语气怪渗人的……好小气哦……”说着她娇嗔得纤纤素手抽一下我露在外面的肉瘤。

    “喝……嘶……”我疼得狂吸冷气说不出话来,冷气又让我肺一阵接着一阵得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