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无妄之灾

无兰吹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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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天下万籁俱寂。

    鸦雀无声的院子里,罗岭缓缓的道:“我不会点明要救谁,这里只有一个人有资格替我作出选择……等一会我就让她自己来选。”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龙绮、龙如晨和莫孤烟。

    这三人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也是有权利替他选择的最佳人选。

    想不到罗岭却拂指解开了戴夫人的哑穴,平静的道:“说吧,你希望我救谁?”

    戴夫人抱着儿子,看着徘徊在生死边沿的丈夫,潸然泪下道:“你救程大侠的儿子吧!我没有了丈夫,还有小旭和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可是他老婆死了,女儿不知所踪,如果连儿子也中毒身亡,他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程震宇呆了一呆,似乎没料到她会作出这样大义凛然的牺牲。

    没有人对她的选择有意见,包括戴天望的父母。

    罗岭深深地吸了口气:“好,我尊重你的选择……绮绮,把程磊交给我吧!”

    龙绮应了一声,把怀中的小程磊递给他,然后缓步走到戴天望身边,蹲下去,仔细检查他胸口处的刀伤。

    半晌,她站起来对龙如晨道:“哥哥,戴使者还有得救……只不过他伤得太严重了,将来恐怕会变成一个植物人!”

    龙如晨皱眉:“什么植物人?”

    龙绮轻声道:“这是现代医学上的一个新名词,也就是我们古代所说的‘活死人’……《八封医经》说:这种情况会使伤者一直处于僵尸状态,对外界的刺激无任何意识反应,仅保留着呼吸、营养代谢和排泄分泌等最低级的生命功能,所以这种病人不能自行活动,只能躺在床上,由别人护理和照料。”

    龙如晨瞥了一眼正在施展“逆转天命*”的罗岭,有些疑惑的道:“那不是跟岭儿施法完毕之后一模一样了吗?”

    龙绮蹙眉道:“当然不一样!岭儿的身体虽然会变得很虚弱,像婴儿一样没有自理能力,但他还能动,还能说话,而且休养之后就能恢复原状……可戴使者却会一直沉睡着,像植物一样会呼吸、能进食!他的大脑虽没有死亡,但智力、思想、自主意识以及情感均已丧失;眼睛可以睁开,却不能辨认任何东西!他有心跳,却不能动,不能理解语言,没有任何思维和知觉,养活他需要花费巨大的财富------这可不是像岭儿那样,随便吃点滋补性的药汤和稀饭就能好起来的!依依说:在她们那个科技高速发展的社,对待植物人,是用昂贵的医药费提供各种营养维持这种假死的状态,还是放弃其生命,尚具有很大的争议------未来世界的医术如此发达,却还是对‘植物人’束手无策!哥哥,你确定要救戴使者吗?”

    龙如晨闭了闭嘴:“即使华夫人,也不能让他变回一个正常人吗?”

    龙绮摇摇头道:“现代大夫的医术比我妈妈高明多了,可是唤醒‘植物人’的机率只有百万分之一!所以要让戴使者恢复正常,只能期待奇迹出现了------”

    龙如晨沉默半晌,大手一挥道:“救吧……不管需要多少钱,我来养他一辈子!”

    戴夫人盈盈地跪了下去,感激的道:“多谢盟主!”

    龙如晨扶起她道:“不必客气……他救了小寒,我应该谢谢他才对!”

    如果没有戴天望舍身成仁,帮龙御寒挡下了那一刀,此刻痛不欲生的人就是他和凤若仙了!

    龙如晨敛起身上的杀气,想还剑入鞘,可是无血不归的“饮雪神剑”这次出鞘没有饮到一滴人血,却怎么也不肯回鞘!无论他如何努力,剑上的光芒越来越盛,像是要脱手飞出------

    龙如晨皱起了眉:“怎么回事?它好像不听我使唤了……是不是要请段浪来封印它才行?”

    龙绮缓缓道:“不是,这魔剑在寻找下一任主人了!哥哥,你退位吧------”

    龙如晨只得转头对陆潇道:“潇儿,接剑!”

    陆潇应声而出,“饮雪神剑”化作一道飞虹,优雅地落入他手中!

    龙如晨身上的蓝色光芒也渐渐熄灭,变回了普通人的模样,眼睛里的红光随之消失了。

    具有灵性的“饮雪神剑”安然归鞘,静静地躺在新主人的掌中!

    这是否代表:中原武林将要变天了?

    *****************

    栖龙宫,璎珞园。

    罗岭施完法之后,身体又变得极度虚弱。他今年二十六岁,比上次救莫孤烟的时候又要多休息一天了!

    龙绮喂他吃完东西,在他沉沉入睡后,对前来探望的龙如晨和凤若仙道:“哥哥,嫂子,我有一个建议,可能会与常理相悖……不知你们能否听进去?”

    龙如晨沉声道:“你说吧,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龙绮望着凤若仙怀中穿金戴银的龙御寒,轻轻叹息道:“这孩子生不逢时,如果你们继续这样宠溺他,以后必定还会再次招来‘无妄之灾’,甚至血光不止!今日且听我一言:你们把他当成普通孩子来抚养吧,不要再宠他了------”

    龙如晨眉头深锁:“不用你提醒,这个我也隐隐感觉到了!你不是有预测能力吗?我们将来的敌人,主要是来自哪一方面?”

    龙绮微微一笑道:“你应该很清楚,上官云雀就是你最大的敌人!这妖女不知练成了什么神功邪法,比东方烁还要厉害,我用占卜术算不出她的老巢,岭儿的‘通天眼’也看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她的力量可能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强大得多------岭儿说,等他身体康复之后,他要赶紧带我回黄山‘摩天洞’,苦练八卦神功,以应对将来不可预测的变故!哥哥,你也要努力了,日子过得越来越安逸,这功夫也不能搁下了啊……你多久没练剑了?还有,你最好写信去大理国劝一劝段公子,叫他也不要放松警惕------想当年,他为了戴使者与岭儿,和上官云雀结下的梁子也不小啊!”

    龙如晨抿起嘴:“他不是有‘千里眼’吗?难道他还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龙绮轻喟道:“他当了皇帝,已经不是昔日的段右使了!他可不像你这样凡事亲力亲为,他仗着有‘千里眼’,权力下放给每一个大臣,谁做得不好,他就撤谁的职;谁做得好,他就升官进爵,完全不用自己操心!现在他整个身心都松懈下来,武功早就不练了------因为有大批一品带刀护卫随侍在侧,他也很久没和别人动过手了!这样下去,他早晚会变成一个没有忧患意识的皇帝,只懂享乐,不懂民间疾苦------”

    龙如晨撑着额,疲倦的道:“我也不管这么多了!我最近累得慌,明天写信去劝一劝他,听不听是他的事……再过一段日子,我就召开武林大会,正式传位给潇儿,从此我也要退居幕后享清福了!一晃十几年过去,我们都老了,这莽莽江湖,将来是年轻人的天下------”

    龙绮笑道:“哥哥,你十六岁当上武林盟主,执政十八年,如今功成名就、誉满江湖……你真的舍得放下这一切吗?”

    龙如晨看着身边的凤若仙,哂然一笑道:“我老婆儿女都有了,还图什么功名利禄?这几年我的雄心越来越淡,早就想退出江湖、安享晚年!这一刻,我等很久了------”

    凤若仙柔声道:“相公,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听你的!”

    龙如晨揽着她的肩道:“我的选择就是和你、小寒、小柔四个人共享天伦之乐,不再踏足滚滚红尘,也不再过问江湖事了!儿女绕膝、子孙满堂的心愿,指日可待也------”

    但他的人生,真的会如此顺利吗?在程震宇的一刀昭示了栖龙宫的“血光之灾”后,他真的能波澜不惊地安享晚年吗?

    没有人知道。

    *****************

    黄山,摩天洞。

    罗岭带着龙绮,回到了久违的养育之地。大漠是他的故乡,黄山也是他的故乡,这两个地方在他心目中同等重要!

    摩天洞上有八个天然石室,按八卦方位排列着,分“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是“黄山八老”生前的居所。

    罗岭从前一直住在乾天老人位于西北的“开室”里,现在他为了练成“八卦神功”,按动机关打开了其余七室,带龙绮进去参观。

    胸罗万象的大才女龙绮在他的陪同下,认真地看了一遍八个石室的图腾后,也不由得心悦诚服地感叹道:“黄山八老不愧为‘奇门遁甲’的先驱者,我今日始终自己的所学还远远不及他们的十万分之一!”

    罗岭眨眨眼:“那你能看懂吗?我可是看得头晕眼花,也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哦!”

    龙绮轻轻颔首道:“我能勉强看懂一点……你给我一些时间,等我完全弄明白了,再一一解释给你听,好不好?”

    罗岭笑道:“没问题,反正我们都要长期在这里隐居了,我不急……给你十年八年时间,总能研究透彻了吧?”

    龙绮抿嘴一笑道:“你也太小看我了!顶多十天半个月,我就能把这些图搞定------”

    罗岭苦着脸道:“可是我练功没有这么快啊!你弄懂了,不代表我就能练成……这十年八年的时间,我是免不了的!”

    龙绮看着空无一物的山洞,咳了一声道:“既然我们要在黄山隐居这么久,那我们该吃什么该喝什么呢?这里好像什么食物都没有……”

    罗岭搓着下巴,笑咪咪的道:“这个不用你担心,我自有办法。”他撮嘴长啸,唤来了一只吊睛白额、威风凛凛的大老虎,轻轻摸着虎皮上的黑色条纹道,“这是我师父生前收养的一只华南虎,我小时候就是喝它的乳汁长大的,现在它已经很老了……不过在往后的日子里,它还会定时给我们送一些野果和泉水来,解决我们的饮食问题!”

    龙绮看着这只老态龙钟的“百兽之王”,有些怜悯的道:“好生性的老虎,比狗还听话!它的儿女呢?为什么不跟它在一起?”

    罗岭微笑道:“它的儿女都在这座山上自由活动着,只是我跟它们不熟,很少来往……还是和虎妈妈比较亲近一点!”

    “哦,我以为这座山上的小动物都是听你的……”

    “当然不是,我就跟虎妈妈和一只公狐狸比较熟悉……其它的都是普通朋友,虽然从小一起玩到大,但是它们不会听我的吩咐。”

    龙绮拍了拍老虎的头,温言道:“那么虎妈妈,我们的一日三餐都靠你来解决……以后的日子就辛苦你了!”

    老虎看着她,默默地点了一下头,似是听懂了她的话一般。

    龙绮又转头问罗岭:“那我们换下来的衣服怎么办呢?你总不能叫那只公狐狸来洗吧?”

    罗岭侧头想了一下,缓缓的道:“我曾听依依说过:她们现代有一种专门洗衣服的机器,全自动化……只要有电有水,它就能像人一样自己洗衣服了!”

    龙绮迷糊的道:“可是,我们古代没有这么智能的东西呀!你到哪里去找呢?”

    罗岭有些得意的道:“住在大理皇宫的时候,我叫依依画了一个洗衣机的图出来,按照它的构造原理,我可以用巽风师叔的机关算术,制造出一个简单又方便的洗衣桶!”

    龙绮瞪大眼道:“你可以吗?这里既没有电也没有水,你怎么能让它全自动化?”

    罗岭摆摆手:“嗨,听说三国时期的诸葛亮都能用‘木牛流马’来运送粮草……我为什么不能造一个智能桶出来,自己洗衣服呢?”

    龙绮笑吟吟的道:“好,既然你拿自己跟诸葛亮相比……那我就拭目以待吧!”

    她不是不相信罗岭的能力,只是她觉得,这洗衣桶太神奇了!不可能在古代出现------

    如果罗岭真的能破天荒制造出来,她就每个姐妹都送一只,让她们免去了洗衣服的烦恼!

    她是千金大小姐,出生在不愁吃不愁穿的富贵家庭里,平生最讨厌做家务了!只要罗岭能解决这个问题,她就永远都不用哭回娘家了------

    *****************

    同年二月十七,龙如晨在“万草坪”上召开武林大会,正式宣布退位。

    他发表了个人声明,在举行“金盆洗手”的仪式之后,为了庆祝这一天,下令新任盟主陆潇取缔了地下室的十八座“人间炼狱”,所有囚犯刑满释放,大赦天下,“栖龙宫”不再收容任何犯人。以后那些违背江湖道义的武林人士,一律押往官府处置。

    九大掌门都有些依依不舍,纷纷出言挽留龙如晨。

    十八年来,他励精图治、深谋远虑,给了中原武林一个繁荣富强的“太平盛世”,虽然期间也有浩劫不断,但每一次都在他的领导之下,化险为夷。对于九大掌门来说,龙如晨就是武林的救星!所以他们都舍不得他归隐------

    然而龙如晨去意已决,说什么也不肯再重出江湖。

    九大掌门望着那只水汪汪的金盆,唯有黯然神伤。

    武林大会结束后,龙如晨快步回到“栖龙宫”,正想去“龙凤居”逗一对儿女玩,忽见莫孤烟抱着一架龟纹隐隐的古琴,在走廊上拦住了他。

    龙如晨讶然停住脚步:“大哥,你怎么来了?”

    莫孤烟迎风而立,微微一笑道:“听说你退出江湖了,现在有空陪我弹一曲了吧?你叫我等三年,我等了你整整十六年,你终于肯和这个江湖说再见了!”

    龙如晨苦笑道:“大哥,不是有东方铄每天陪你抚琴弄箫了吗?你还不满意啊?”

    莫孤烟淡淡的道:“他毕竟是个外人,哪有自家兄弟亲呢?”

    龙如晨长长地吸了口气:“大哥……你这句话让我有一种撒娇的冲动!如果我像岭儿那样对你耍脾气,你会接受吗?”

    莫孤烟看着他,笑容渐渐在唇边扩散:“好,你先学岭儿那样,倒在地上,打几个滚、挤两滴眼泪出来给我看看。”

    龙如晨瞪眼:“为什么?”

    莫孤烟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因为岭儿就是这样子撒娇的,每次都把衣服弄得很脏!不过你要是学他倒地打滚,我会当你撒泼------”

    龙如晨咳了一声,摸摸鼻子道:“这个我还真做不出来……太高难度了!”

    莫孤烟扬起手中的古琴:“那就废话少说,陪我弹琴吧!”

    龙如晨拿出逸雅仙子薇笑赠给他的黄玉箫:“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来合奏一曲《逸雅英雄传》,怎么样?”

    莫孤烟淡淡一笑:“没问题……久仰这个曲子的大名,今天就来试验一下合奏的效果吧!”他缓缓拨响了手中的琴弦,一串铿锵动人的音符如流水般从他指缝间奔泻而出。

    这对心灵相通的孪生兄弟,在决裂了十多年之后,再度进行箫琴大合奏!

    一曲荡气回肠、豪情满怀的《逸雅英雄传》,瞬间响彻栖龙宫的每一个角落,直上云霄,充溢在浩瀚的天宇下,使包围在栖龙宫上空的那层粉红色“桃花障”更加艳丽夺目了……

    凤若仙牵着一对儿女,静静地倚在“龙凤居”门前,遥望着这对箫琴合奏的兄弟俩,默默地在心里祈祷道:灾难,请远离栖龙宫吧!上帝,请保佑我们合家团聚,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