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一念之间

无兰吹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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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如晨痴痴地看着小师妹的背影,直到她完全消失后,才有些纳闷地望向段浪:“喂,你师父是不是喜欢我师父?”

    段浪丢给他一个“你问我,我问谁”的白眼,懒得说话。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力气说话了!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他不死就已经很幸运了!

    龙如晨转向罗烟锋,第一次正眼看着这个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喂,那个老和尚是谁?别人不认得他,你好歹比我们多活了一百几十年,总该知道的吧?”

    “我当然知道。”罗烟锋微笑着,缓缓说道:“他就是与你师父齐名的‘圣心禅师’,也就是段家始祖------云南大理国第一任皇帝,段璋。”

    “呃……他是不是在暗恋我师父?”

    “这个……听说是武林秘史,我也不清楚。”

    龙如晨咕哝道:“什么不清楚?我看你是不想说!对了,‘噬心枪’又是什么东东?”

    罗烟锋微微一笑:“美人噬心枪,就是慈悲神尼用了八百年心血,打造的一把神兵利器!”

    “呃……它有多厉害?”

    “当今世上,这是唯一能置‘圣心禅师’于死地的武器,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一样东西能伤得了他!包括无坚不摧的‘饮雪神剑’------”

    龙如晨喃喃道:“我看这个老和尚肯定是在八百年前,做了什么对不起师父的事,否则不会如此惧怕‘美人噬心枪’……”

    罗烟锋只是微笑,不再答话。

    凤妮悄悄地问柳絮飞:“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连自己师父的情史都不放过!”

    柳絮飞笑眯眯的道:“他的小师妹当众向他表白,他不好意思了呗!所以就故意制造一些无聊的话题出来,转移旁人的注意力……”

    “哦!”凤妮恍然大悟,心里又有些酸酸的:喜欢他的女人真多啊!好像每一个都甘愿为他死去,什么时候才会轮得到她呢?

    *****************

    栖龙宫门前。

    一百零八个守关弟子被抬到了“万草坪”上,全都像僵尸般直挺挺躺着,动弹不得。

    龙如晨走到大弟子陆潇身边,试着用师门传授的“菩提千幻指”去帮他解穴,但试了十几次都没有成功。

    罗烟锋轻轻叹道:“龙大侠,这种独门点穴手法,只有他们段家人才能解!”

    龙如晨绷着脸道:“那个老和尚走了,我到哪里去找一个会‘天魔神箭’的段家人?”

    独孤迈微笑道:“龙大侠,这里不是有一个会‘形意指’的段公子吗?也许他能解。”

    龙如晨没好气的道:“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有能力去救我的弟子吗?”

    “八卦门医书在此,你可以先恢复段公子的武功,再让他去救你的弟子。”

    “好啦,那就死马当活马医吧!箫儿,去叫绮姑姑来……”

    穆箫苦着脸道:“师父……刚才绮姑姑一听到小师叔学泡妞的消息,就跑回房去哭得天昏地暗了,哪里还有心情看医书啊?”

    龙如晨头大如斗:“这么说来说去,这劳什子医经最后还得靠我自己来看了?妈呀,这么厚一本书,你要我看到什么时候?我又不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天才!”

    柳絮飞拍拍他的肩:“小子,你现在叫爹都没用了,乖乖看吧!”

    独孤迈笑道:“岭儿说那恢复功力的方法在第五百页至七百页之间,他已经帮你数好了!”

    “他既然有那个闲情数页数,干嘛不自己把书看完啊?”

    “他说他看到第六百页就没耐心看下去了,只好叫你代劳……”

    “这个小猴子……我真服了他!”龙如晨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把绮绮哄好,让她帮我看书!岭儿呀,你就别再惹她伤心了------不是二表哥不帮你,你这泡妞也得挑时候啊!”

    穆箫扑哧一笑:“师父,小师叔会这么听话才怪呢!”

    龙如晨瞪他一眼:“你在这里凑什么热闹?潇儿不能把关了,你赶快去顶上!若再有外人擅闯栖龙宫,我砍了你的脑袋!”

    “是,师父!”穆箫应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去守关了。

    黄姗儿趁哥哥没注意,在厨房偷了一些羊肉串,溜下山去陪他烤着吃------这对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少年情侣,不管何时何地,总有办法偷着乐。

    如果被龙如晨知道,估计他们都要被罚去跪神像!

    罗烟锋和独孤迈留下医书就走了。

    投诉罗岭的状纸又堆满了会宾堂。在这短短几天内,小魔头又闹出了不少事端,弄得整个武林怨声载道!

    龙如晨只好一面研究医经,一面想办法去对付罗岭。

    他不是喜欢梅逸茹吗?那就用“美人计”吧!谁的话他都可以不听,但是梅逸茹的话,他总不能不听吧?

    只要他走回了正途,一切事情就好办了!

    *****************

    栖龙宫客房。

    戴天望快步走进房中,看见大腹便便的妻子正在梳妆台前揽镜自照,就皱眉道:“娘子,快收拾好东西,我们要走了!”

    “走?”戴夫人放下铜镜,瞪大眼问,“我们要去哪里?”

    “自然是回家啦!栖龙宫又不是我们的家,怎能在这里久留呢?”

    “可是……”戴夫人嗫嚅道,“我们的家已经被朝廷封了,我们早就没有家啦!怎么回去?”

    戴天望窒了一下,又道:“我们一家人去浪迹天涯,也胜过在这里吃闲饭吧?”

    戴夫人垂下头,默默地想了一会,有些凄怨的道:“相公,我们是‘朝廷钦犯’啊!被抓住了要砍头的……我都快生了,你怎么忍心让我带着个大肚子跟你东奔西走,四处躲避锦衣卫的追杀?再说,你有能力保障我们的安全吗?”

    戴天望沉声道:“就算我武功有限,无法对抗朝廷……但也总不能一辈子躲在龙如晨的羽翼之下受他庇护吧?我们跟他非亲非故的,他肯收留我们这些天,已算是仁至义尽了!”

    戴夫人咬着下唇道:“谁说我们一定要在这里白吃白喝的?你可以加入栖龙宫啊,凭你的能耐,去弄个‘使者’来当应该不算难吧?你有了一份差事,我们就不是吃闲饭的了!”

    戴天望拧起眉:“我在这里住得不舒服,感觉跟这里的人格格不入……所以我要走!”

    “怎么会呢?这宫里的人,比皇宫里的人和善多了!我觉得他们都亲如一家人……”戴夫人柔声道,“相公,你融不进这个大家庭,说明你还没有真正把这里当家……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感觉每一个人都是很好相处的!你看我的气色,嫁了你这么多年,第一次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红润啊!我跟着你挨了这么多苦,你就不能让我下半生过上安稳的日子吗?”

    戴天望看着珠圆玉润的妻子,有些烦躁的道:“这安稳日子是别人给你的,不是我!一旦龙如晨不高兴了,他为我们张开的庇护之翼就会随即消失!你明白吗?”

    戴夫人委屈的道:“我明白……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抗拒栖龙宫?它是江湖上的避难所,是人们心中的武林圣殿啊!在这里长住有什么不好?又没人赶我们走------”

    戴天望沉默了一阵,无奈的道:“娘子,就算我们要在这里定居,也得先问过爹爹妈妈的意见啊!他们都老了,还舍得背井离乡吗?”

    突听门外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不用问了,我们已经听到你们刚才的交谈……”

    戴父和戴母缓步走了进来,一齐用肯定的目光看着儿子和媳妇:“天望,在栖龙宫当使者确实比你在衙门当捕快有前途!你去问问龙大侠吧,现在可不可以加入栖龙宫?”

    戴天望有些迟疑的道:“爹爹,我们不一定要依靠栖龙宫啊!我们戴家在外面还有很多亲朋戚友的……”

    戴父冷哼一声:“什么亲朋戚友?那些人一看见我们戴家落难,马上就翻脸不认人了!无论我怎么写信去求救,他们就是不肯施以援手!全都把我们当成瘟神一样,避而不见------”

    戴母幽幽的道:“世态炎凉啊!孩子,我们不求你光宗耀祖、大富大贵什么的,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够了!”

    戴天望眼眶一热,哽咽道:“娘,我们惹上的是朝廷命官……兵部尚书势力庞大,我们逃到哪里都不会绝对安全的啊!”

    戴父喃喃道:“枉费我们祖孙三代在皖南境内积威多年,一旦真正大祸临头,连个帮腔的人都没有啊……真是失败!最后竟然要靠一个与我们没有半点关系的外人来搭救------”

    戴天望头疼的道:“我就是搞不懂龙如晨这次救我们的动机……所以心里才觉得不踏实!”

    “他是‘武林盟主’,行侠仗义很正常的啊!有什么不踏实了?”

    “我们又不是武林中人,他为什么要对我们伸出援手?爹爹你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

    戴父摇摇头:“我觉得是你想多了……如果你怀疑他的动机,干嘛不直接去问他?我想龙大侠一定会给出完美的答案!”

    戴天望不吭声了。

    戴夫人牵着他的手,柔声道:“相公,只有龙大侠能对抗上官九礼……你好好想一想罢!虽然栖龙宫是人人向往的天堂,但我们也不会强逼你加入的------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就自个儿去对龙大侠说吧!”

    戴天望闭了闭嘴:“娘子,不要再劝了……给点时间我考虑一下!”

    “嗯!”戴夫人偎入他怀中,露出甜甜的微笑,全身笼罩在一层美丽的光晕中,眼角眉梢都是迷人的笑意------因为丈夫的让步,她仿佛见到了未来的幸福生活!

    这一刻,戴天望相信了妻子所说的“栖龙宫是天堂”!成亲五年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妻子笑得这样甜美------

    加入栖龙宫,真的比他们一家人亡命天涯好?!

    傍晚时分,戴天望独自在院子里踱步,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一身沧桑的气息,就像一个落魄的江湖浪子!

    他一面走一面沉思着,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踱到一个寂静的庭院里,他看到这里的亭台楼阁与别处的不一样,隐隐透出一种孤高冷傲的贵族气息,好像是专给王孙公子住的!

    一扇窗户打开着,他悄悄走近去一看,只见一张锦被华帐的大床上,躺着一个慵懒、华贵的黑衣美男,脸色有几分病态的苍白,似乎重伤未愈。

    那个人人敬若天神的“武林盟主”龙如晨,此刻正趴在床边呼呼大睡,像个困极了的小孩子一般,脸上流露出罕见的纯真,一点威仪都没有了!

    黑衣美男吃力地抬起手,想扯过一张被子盖在龙如晨身上,却怎么也扯不动。

    他努力地扯呀扯,扯呀扯,勉强扯动了一下,却马上咳得脸红脖子粗的,一缕淡淡的血丝缓缓从他嘴角沁出,像是已精疲力竭!

    戴天望看得心凉了半截:龙如晨居然要一个重伤的病人去照顾他!这样的主人,靠得住吗?

    房里的黑衣美男举手擦掉嘴角的血丝,突然向窗外的戴天望瞟来,眼神凌厉得不像一个重伤病人:“看什么看?进来帮个忙吧!”

    戴天望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在床前站定了,眼巴巴地看着他。

    黑衣美男指着龙如晨道:“给他盖上被子……他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戴天望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不叫他回房睡?”

    黑衣美男皱眉道:“他每次睡着了都跟死猪一样……我怎么叫得动?你别啰嗦了,快给他盖上被子吧,他受凉了会生病的!”

    “哦!”戴天望拿过被子,轻轻盖在龙如晨身上,然后又静等吩咐。

    黑衣美男一个谢字都没有,就沉声道:“好了,你出去吧!”

    戴天望走了两步,突又回头问:“你是谁?”

    黑衣美男淡淡道:“段浪。”

    “噢,我明白了……你就是栖龙宫右使!”

    段浪懒得答话,做了一个“请”字的手势。

    戴天望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受伤的?你是龙如晨的兄弟,他都没能保护好你吗?”

    段浪这回连手势都懒得做了,直接闭上眼,装睡。

    戴天望只好识趣地向外面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如果……他杀了段浪,龙如晨会有什么反应呢!?

    此刻的段浪手无缚鸡之力,他要杀他应该是易如反掌的吧?!

    来不及多想,一股杀气直冲脑门,他霍地转身,凌空向床上的段浪扑了过去,双掌直击他的胸膛------

    “砰!”“嘭!”床边的龙如晨倏地惊醒,眼睛还没睁开,一掌已如闪电般拍出!

    戴天望的手掌还未碰到段浪的半片衣角,就被那雷霆万钧的一掌震飞了出去!

    龙如晨一跃而起,力贯右臂,想也没想又一掌往他的脑袋切了下去!

    戴天望大骇,惊呼一声:“龙大侠,手下留情!”

    龙如晨的右掌在他头顶一寸处硬生生顿住了,眼睛里闪过一道压抑的怒光:“怎么是你?!”

    戴天望咳出一口鲜血,挣扎着爬起身:“我、我……”

    段浪懒洋洋地睁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龙如晨道:“他想杀我。”

    龙如晨狞视着手足无措的戴天望:“该死的!你敢动他一根毛,我就废你十万八千次!”

    戴天望冷汗涔涔而下,结结巴巴的道:“不、不是这样的……我、我只是想试试:你、你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怎么去保护身边的人……”

    段浪打个呵欠:“刚才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他睡着了虽然跟死猪一样无知无觉,但是一感应到杀气,他就会自动醒过来的!你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在他面前杀得了我------”

    戴天望扑通跪了下去:“对不起,龙大侠……我不该开这样的玩笑。”

    龙如晨转头望着好友:“你说呢?怎么处置他?”

    段浪蒙被过头:“不关我的事……我要睡觉,你别来烦我。”

    龙如晨瞪着他:“有没有搞错!他杀的是你,还不关你的事?”

    段浪闷闷地回应:“你都把他打成残废了,我还能怎样?”

    “不管他伤得多重,只要人没死,绮绮就能把他救回来!”

    段浪掀开被子:“如果我没看错,他应该有事求你的……你为什么不先问问他?”

    “求我就更不应该伤害我身边的人。”龙如晨转向戴天望,目光渐渐冷厉,“说!什么事?”

    戴天望不敢正视他的眼睛,低声道:“我、我想搞清楚:你与戴家非亲非故,为什么甘愿冒着被朝廷满门抄斩的危险,来救我们一家人脱离苦海?”

    “为什么?你到现在才来问我为什么?”龙如晨冷笑一声,“告诉你:我当然不是无条件救你的!第一,我是为了阻止你继续追捕岭儿;第二,因为我看上官九礼不顺眼;第三,你就当我多管闲事吧!”

    戴天望有些意外:“你、你不是为了让我们一家人给你做牛做马?”

    “你想得美!愿意给我栖龙宫做牛做马的人多得很,排队都轮不到你们戴家!”龙如晨看着昏昏欲睡的段浪,挥了挥手,“好了,没什么事就出去吧!别再打扰他休息了------”

    于是,戴天望就这样被赶出了孤松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