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深宫怨妇

无兰吹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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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名镇。

    要入关,当然必须先经过这个南来北往的小镇。

    现在,龙如晨又回到了“无名镇”。

    看着忙忙碌碌的生意人往来穿梭,行色匆匆的路人和他擦肩而过,无所事事的游客含笑和他打招呼,龙如晨突然有种莫明的感动。

    十多天前,他们还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十多天后,他们见到他,却像在迎接一位远途归来的朋友!

    原来平凡的生活是如此惬意,怪不得有那么多人热衷于隐居―――“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山”,看来这些自给自足的小市民,比红尘俗世中的凡人明哲多了!

    路过一间“当然”杂货店时,龙如晨无意中瞥见店里挂着一串精致小巧的竹风铃,想起莫孤烟对此物的眷恋,他便走进店里,对年过四十、风韵犹存的老板娘道:“我要买这串风铃!”

    “当然”老板娘瞪圆了一双又细又长的丹凤眼:“我为什么要卖给你?”

    “咦?你挂在店里,不是卖是用来干什么的?”

    “岭儿送给我的东西,我才不会卖呢!”老板娘轻轻哼了哼,“这可是无价之宝,我要留下来作纪念的!”

    岭儿!她竟然也知道那个离家出走的小恶魔!

    龙如晨颇感兴趣地问:“你见过岭儿吗?”

    老板娘笑得很甜:“我当然见过,岭儿是天底下最可爱最可爱的小天使!这串风铃就是他亲手做给我的,我才不会卖给你呢!”

    “哦?假如我出一百两银子呢?”

    老板娘撇嘴:“一千两金子我也不卖给你!”

    “咳咳……假如我要硬抢呢?”

    老板娘瞪眼竖眉:“你敢?不怕老娘一掌劈了你,就抢试试看!”

    龙如晨笑着叹了口气:“当然不敢……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们镇上的人很难惹!”

    老板娘警惕地挑了挑眉:“谁告诉你的?”

    “神箭公子,莫孤烟。”

    “岭儿的表哥?你跟他是朋友?”

    “算是吧!怎么,他真的是岭儿的表哥吗?”

    老板娘双手叉腰:“当然是真的,这镇上的每一个人都可以作证!”

    “呃……我以为岭儿是他的私生子……”

    “莫公子还没成亲,何来这么大的私生子?!”

    “噢,岭儿现在去了哪里?”

    “他玩够了,当然是回家啦!”老板娘眉开眼笑,她的店名叫“当然”,口头禅也成了“当然”,“这小子说他若再不回家,他表哥就会剥了他的皮,再打他屁股一顿!”

    龙如晨扯扯嘴角,不以为然。

    莫孤烟那么宠岭儿,舍得打他才怪!

    “岭儿很喜欢离家出走,来我们镇上玩。他说绿洲太闷了,给表哥看得死死的,一点也不好玩!这次他是听到莫公子弹琴才回去的―――”

    “不是吧?绿洲离‘无名镇’那么远,他还能听到莫孤烟弹琴?”

    “这可能是他们兄弟间的心灵感应吧!莫公子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弹琴,平时他碰都不会碰琴弦一下的!岭儿说他表哥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他得赶回去哄哄,不让他表哥老是一个人在小屋里黯然神伤……”

    龙如晨摸摸鼻子。他要不要告诉这老板娘:莫孤烟弹琴,其实是为了送别他?

    “岭儿虽然贪玩,但却很怕他表哥,因此不敢玩得太野……往往离家大半个月,就要乖乖回去听候发落!”

    龙如晨瞪大眼:“离家出走大半个月还不叫玩野,那他要疯到什么程度才叫‘野’?”害他被莫孤烟囚禁了半个月,这小子真是太欠扁了!

    老板娘扑哧一笑,道:“岭儿说他不把‘无名镇’闹得天翻地覆、鬼哭神嚎,就算我们幸运了!你还想祈求他有多乖?”

    龙如晨苦笑:“他这样胡闹,你们还那么喜欢他?”

    “当然,人见人爱的小天使,谁不喜欢?”

    “人见人爱,只怕同样也是鬼见鬼愁吧?要是将来出到江湖上闯荡,武林中岂不是又多了一个混世小魔王?”

    老板娘笑咪咪的道:“你放心,莫公子还没有教他武功,现在任何人都可以制服他!”

    “他不会武功就敢在这个高手如云的小镇上到处闲逛?他不怕被人欺负吗?”

    老板娘杏眼一瞪:“谁敢欺负岭儿,老娘第一个不饶他!”手掌作刀状往大理石桌子的一角切了下去,只见“噗”的一声,宛如切菜般削下一块坚硬的大理石来!

    龙如晨嘿嘿一笑:“大娘好厉害的掌刀,佩服呀佩服!”

    老板娘嫣然一笑,慢慢拿起切下的大理石填上桌子的缺角,双手运劲一压,桌子又完好如初了,而且一点裂痕也没有!

    这个老板娘的内力也不弱。看来莫孤烟没有说错,“无名镇”上的每一个市民,都不是简单人物!岭儿啊岭儿,你要是不小心惹恼了他们,就有你好受的了!他们人多势众,只怕连莫孤烟也扛不住―――

    老板娘看着他,忽然一笑:“其实你多虑了,岭儿和镇上的每一个人都混得很熟,根本没有人敢欺负他!都是他欺负别人的多―――”

    “理解,你们都把他当成自家的顽劣小孩,任他胡作非为!这么一个活泼可爱的宝贝,大家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当然舍不得打他骂他了!”

    老板娘笑眯了眼:“是啊!他每次来我们镇上玩,都故意不带银子,随随便便送人家一串竹风铃,人家就会高高兴兴地把他想要的东西双手奉上!所以他吃东西从来不用付帐,买东西从来不用给钱,倒帮莫公子省了不少麻烦!”

    “这么说,这些竹风铃很值钱了?”

    老板娘傲然道:“对我们来说,它就是无价之宝!”

    “唉!既然如此,看来我真的无缘买到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龙如晨拱拱手,不想再多废话,“谢谢老板娘指点,晚辈告辞了!”

    他一闪身,飘然掠出了这间杂货店。

    “咦?小子,你的武功也不赖嘛!”

    龙如晨已经飘远。

    “喂!小子,你回来―――”

    没有人答她。

    *****************

    徒步走了十多天,龙如晨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中原。看着熟悉的风土人情,吸着熟悉的新鲜空气,他顿觉心里踏实了许多。

    “很好,我终于回到自己的家乡了,不用再提防那可恶的流沙!”

    他满意地发出一声轻喟。

    当天晚上,他投宿在一家叫“福来安”的客栈。

    睡到深夜,他在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听到窗外飘进一缕哀怨动人的歌声:“……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赫然是白居易的《长恨歌》------

    哇靠,有女鬼!

    龙如晨浑身一激凌,从床上一跃而起,抓过宝剑就窜出窗外去。

    “是谁在这里唱鬼歌!?”

    静谧的院子里,清冷的月光下,站着一个长发披肩、宛如幽灵般的白袍女子。

    龙如晨眼珠一凸:不是吧?真的有女鬼!

    他一剑刺过去,喝道:“女鬼娘娘,你要投胎找别人!我可是男的,千万别来找我附身―――”

    白袍女子轻笑一声:“娘娘倒是叫对了,女鬼则未必!”她身形一飘,平空掠出几丈,居然轻轻松松地避开了天下无敌的“逆天剑法”!

    龙如晨瞠目结舌:“你……你真的是女鬼……”

    白袍女子淡然一笑,蓦地欺身上前,十根兰花指如“蜻蜓点水”般轻轻拂过,龙如晨全身的穴道,就那么诡异地被她点遍了!

    龙如晨大骇:这是什么手法?竟比他师父传授的“菩提千幻指”还要高明得多!

    他全身动弹不得,知道自己遇上高人了,不敢再马虎大意:“喂,前辈,你到底是人是鬼?”

    白袍女子幽幽的道:“你说我是人我就是人,你说我是鬼我就是鬼……”

    “前辈,我知错了,你先解开我的穴道好不好?”凭他修炼十多年的功力,竟然还冲不开全身被封的穴道!这到底是什么鬼手法?难怪莫孤烟说单身女人不可惹,他今天总算领教到了!

    白袍女子注视着他:“你保证不再用剑刺我?”

    “前辈,以你的武学修为,区区‘逆天剑法’又怎么刺得到你?”

    “很难说,我已不再相信男人的话!”白袍女子喟然轻叹,语气中有说不出的凄凉。

    龙如晨一愣:“前辈莫非被某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骗过?”

    白袍女子抬眸一笑:“他没有欺骗我,只是……他已不再是十年前的他了!”

    他―――“他”又是谁?

    龙如晨心中疑惑,却不敢轻易问出口。

    借着皎洁的月光,他终于看清了白袍女子的真面目:原来她竟是一个高贵如女王、圣洁如女神般的美人胚子,举手投足间仙气盈盈,风华绝代,哪里像什么女鬼了?!

    “前辈,你能不能先解开我的穴道?我没心情在这里一面喝着西北风一面陪你说话!”

    “好罢,谅你也不敢骗我。”白袍女子玉手轻扬,解开了他的穴道。

    龙如晨跃回房中,打开门:“前辈请进!”

    白袍女子嫣然一笑,如行云流水般飘进他的卧室。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龙如晨。”

    “哦,‘中州大侠’龙武飞是你什么人?”

    千篇一律的问法!

    龙如晨有些不情愿的道:“正是家父。”

    怎么人人都认识他老爹啊?不行,他将来一定要比老爹出名!以后提到他们父子俩的时候,都要说“龙武飞是龙如晨的父亲”,而不能说“龙如晨是龙武飞的儿子”!

    白袍女子含笑道:“你好像对令尊很不满似的!”

    龙如晨皱着眉,沉吟道:“我也不知为什么,自幼便对他没半分敬意!而他也习惯了我的忤逆和不孝,所以我很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我亲爹!”

    白袍女子微微一笑:“作为一个武林中响当当的成名人物,我想他多多少少会有一点见不得光的*吧,问题在于你能不能挖掘出来―――”

    龙如晨咬牙道:“我一定要查清楚他到底有什么秘密瞒住我,还有他究竟有多少个儿子!”他想起了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莫孤烟。

    “为什么要查呢?也许知道了真相会让你更加痛苦!”白袍女子凄然一笑,“我就情愿被他瞒住一辈子,永远不要知道真相!那样我会活得更轻松一些……”

    “前辈这般感慨,是否有过什么伤心史?”

    白袍女子不答反问:“年轻人,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呃……什么事?”

    白袍女子从袖中摸出一对金黄色的“龙凤玉佩”,沉思了一会,郑重地把“龙形玉佩”交给他:“当你在另一个人身上发现‘凤形玉佩’的时候,你就来大内皇宫找我!”

    龙如晨倒抽了一口凉气:“大内皇宫!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袍女子低低一笑:“我么?我姓应,别人都叫我做应妃娘娘!你该明白我的身份了罢?”

    应妃娘娘!

    她就是后宫那个回眸一笑百媚生、美得惊天地泣鬼神的应妃娘娘!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妃子!

    龙如晨目瞪口呆:“你、你贵为娘娘,为何还要擅自出宫,流落民间唱鬼歌?”

    应妃幽幽的道:“你奇怪么?我这正当宠的贵妃娘娘,居然会在半夜里,唱起深闺怨妇的歌儿来吓人……”

    “你……你不会是被皇上打入冷宫了吧?!”

    应妃娘娘轻叹道:“不,他才舍不得打我入冷宫……只是,他已不再是十年前的他了!”这句话她反复说了两遍。

    龙如晨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因为,他已经变了,我再也找不到从前的感觉了!”

    应妃娘娘怅然地望着窗外,目光穿越千山万水,仿佛回到了遥远的从前。

    “从前?娘娘从前是什么人?”

    应妃娘娘苦涩地笑了一下,低低的道:“你听说过‘水晶王国’吗?很久很久以前,我是‘水晶王国’的女皇……”

    水晶王国!

    龙如晨震惊无比:“原来这世上真的有‘水晶女儿国’啊!”

    古老的“水晶王国”因盛产水晶而得名,国民清一色都是女儿身,所以又叫“水晶女儿国”。据说龙岛主那块令人垂涎三尺的水晶令牌,就是出自“水晶王国”,因此才拥有那么神奇又诡秘的力量!

    当初龙岛主对他说起“水晶王国”的时候,他还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一个不存在男人的女儿国呢!

    现在他亲眼见到了“水晶王国”的女皇,由不得他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