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回溯·卷四六

白雪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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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听完系统的长篇分析论时,林梦然得承认,她是有些伤心的。但是换位思考一下,她也不是不能理解伊格的。说到底,系统没有给她改变伊格体质的药物,即使她提前知道了他的身体状况,对结局的改变仍旧无济于事,或早或晚,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此外,林梦然觉得系统的语气有些怪怪的,虽然看上去它是站在第三者的角度上来看待她和伊格的事的,并分析得十分客观,但这些话明显带有强烈的主观臆断和引导性,似乎它非常希望看到自己因为它的话而愤怒、伤心,体现出诸多负面情绪。

    ——系统也不是个好货。

    出于这种警惕,林梦然对它的话半信半疑。

    眼看夜色已是极深,林梦然扛不住一天里接踵而来的精神刺激,眼皮越来越沉重,靠在桌上打起了小盹儿。

    【亲爱的……玩家?哈,真想知道,日后明白过来一切的你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我真是迫不及待地想快点等到那一天……】

    看着林梦然在睡梦中都不自禁蹙起的眉头,系统低低地笑了。

    林梦然没有睡很久。

    她睡得不太安稳,在她的梦里,她有种似乎被谁以满怀恶意的目光窥视着的感觉,黑沉沉的梦境令她极不舒服。为了逃避那目光,她盲目地奔跑着,四周画面一转梦到她的家,不大但是温馨,母亲的唠叨让她又爱又恨,她刚想松一口气,从小到大见过的人的脸又闪现在周围,嘲讽的、嬉笑的、鄙视的表情挂在他们脸上,她看着忽然浮现在周身的一面面镜子,里面映出的是自己最初的那张脸!

    “不,我已经变了……已经变了!”林梦然呓语不断,在看到镜子中的脸变成一片虚无时惊醒过来。她抬手一摸,额上全是冷汗,身上也黏糊糊的很不舒服。但她此刻最想做的事不是洗澡,而是冲到镜子前查看。

    镜面中显现的脸一点儿都不丑,与以前的她截然不同。林梦然小心地捏了几下,确认自己确实没被打回原形,顿时松了口气,瘫软地倒在床上。

    躺了一会儿,林梦然收拾好心情,打算洗澡放松一下。但是鉴于昨晚的事件,伊格在她的门外增设了两名严厉的女仆作为看守,她们拒绝了她的要求。

    林梦然道:“伯爵大人只是说让我待着,没说不让洗澡,你们不能这样!”

    “林,听别人说你有些狡猾,我们谁都不想等取来水的时候你却不见了,主人会责罚我们的。”两人木着脸回答。

    “……好吧!”林梦然气愤地关上门。

    她被完全禁足了,更糟糕的是,由于昨天被伊格发现了,管家哈里森在这几天里不可能来帮她,她孤立无援。

    林梦然不死心地跑到窗边向外看,在确认了高度后遗憾地打消了把床单做成布条,然后借此滑下去的主意——即使她有不怕摔成一滩烂泥的勇气,床单和被子也不够这样用的。

    她愁眉不展地坐在桌边,想不出办法。别提救伊格了,现在她连迈出房门一步都难,难道好不容易得到的回溯卡试用机会就要白白浪费了吗?

    【亲爱的玩家,依我看您还是别折腾了。等七天一过,您就能回待机室,何必在这里和已经过去的游戏世界纠缠不清?】

    系统出其不意的调侃让林梦然翻了个白眼:“我发现你这两天话很多,都不像你了。”

    【确实,不过这样不好吗?不然您一个人寂寞地待着,多无聊啊。身为一个人工智能型系统,我也是有职业道德的,让玩家感受到我的诚意和真挚的服务,是我毕生奋斗的目标。】

    “那你在除了找我磕牙闲聊以外,还能帮到我什么吗?”林梦然来了精神,“我现在就需要你真挚的服务!让我出去!”

    【亲爱的玩家,太抱歉了。这种影响您玩游戏时剧情走向的事我不能做,您再换一个吧。】

    “……那你还是闭嘴吧。”她要一个只会跟她说不着边废话的系统做什么?卖萌吗?

    唯一可能的外援派不上用场,林梦然只能靠自己了。她给自己打气:没有办法也要想出办法,迎难而上,相信自己!

    不得不提的是,伊格挑人的眼光非常好,不管亚登家仆人们的忠心程度如何,至少守着林梦然房门的这两位对他所下达命令的执行程度绝对称得上鞠躬尽瘁了。在经历了第三十七次交涉失败后,林梦然都想建议伊格给她们俩颁发尽忠职守奖了,实在太难缠!每当房里有半点风吹草动,她们就会马上开门查看,并且两人不是一起进来的,而是保持着背对背的姿势,维持一定距离一前一后地进入,让林梦然给她们敲闷棍的想法遗憾地落空。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着,林梦然过着与门口的两尊看门神斗智斗勇的生活,几乎快被盯得没了脾气,而与此同时,马库斯召集起教会人马,带着被他蛊惑的柯特尔郡民众朝伊格的城堡浩浩荡荡地进发。失去了骑士守护的城堡如同一艘困在大海上的小船,情况岌岌可危,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无疑能将它整个吞没。

    【亲爱的玩家,我不是来烦您的,我是想提醒您,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午夜十二点时,您将回归。】

    “已经过去六天了啊……”林梦然疲倦地捂着脸,心中万马奔腾,几欲泪流满面,“真不敢相信,我竟然在房里被困了四天多……果然电视剧都是骗人的,别人真心想在自己地盘上关住你的时候哪会那么巧有人来救啊!”

    “林,你又怎么了?”听到她的声音,门外的人敲了敲门询问。

    林梦然咬牙切齿地答道:“我——没——事!”天啊,她快被这两个女人逼疯了!现在可是凌晨,她们都不用睡觉吗?!

    要林梦然形容一下本次回溯之行的话,一定只有三个字才能形容她的心情:一团糟。想做的事基本都没完成,来不及舒展一下手脚大显神威就被制服了,简直窝囊到了一个境界,糟糕透顶。

    马库斯的行动比她预计的来得晚,目前还未有动静。上一次的这时候,已经是炮火震天响了。

    林梦然郁郁地打开窗子,感受着晚风吹拂过脸颊时的惬意,这样会让她心头的烦乱好过一些。

    “原来我再次回归后,事件的发展会与先前的有所不同啊。”她叹气,然后就在她的视线里,一道火色的亮光划破夜空,在城头炸开了,正是马库斯那方的火炮攻击。

    林梦然:“……”好吧,攻击只是比上次晚了一小会儿而已。

    城堡内开始出现骚乱,房门外传来惊呼声、叫喊声,还能看到有人冲出了休息区,穿着睡衣站在下面的空地上面带恐慌地张望。

    林梦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虽然她不待见马库斯,不过这回马库斯给她帮了个大忙。她轻轻地打开门,两位守门人果然不见了,在生死之前,即使是她们也选择了逃命,而不是看着她,显然这才是大多数正常人的选择。

    林梦然赶紧往书房跑,她认为伊格多半会在那里,他可是能在炮火轰鸣下依旧面不改色地看书的人!

    “林?”哈里森在书房外,见到她很是惊讶。

    林梦然放下心来,既然管家先生会在这里,那么她猜的就不会错了,伊格正在里面。

    她推开房门,伊格坐在书桌后沉思,手边是一本黑色封皮的亚登家家史,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书页。

    林梦然道:“伯爵大人,您还不打算离开吗?”

    “不急于一时。”伊格对她的到来没有表现出惊异,他随意地指了指一张椅子,道,“坐一会儿,陪我说会儿话吧。”

    林梦然踌躇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脑中飞快地比对着自己知道的信息。上次的哈里森有在做早饭时对她谈到过,这个场景……嗯,没错,应该是伊格已经知道了马库斯带来的人手中有很多是柯特尔郡的民众的事,受到了精神打击。

    “林,你是来嘲笑我的吗?因为我是那群笨家伙的笨蛋领主?”他挑起嘴角,笑得极为好看。

    林梦然摇头:“你是个好人,不是笨蛋。因为是好人,所以才会放不下他们,为他们的痛苦所痛苦,潜心研究解药。”

    “这不还是个笨蛋的作为吗,林,你真不会安慰人。”伊格啧啧道,“你应该说,等到日后真相大白,他们会为了自己曾经的愚蠢痛哭流涕,愧疚不已,终于明白谁才是真的为了他们好,然后我就能成为他们永远忘不了的一根刺,哽在他们的喉咙里,让他们一生都会为此痛苦。这样的话,谁都不会忘掉我了。”

    林梦然道:“你那么想让人记住你吗?”

    “有点儿吧。”伊格垂下眼眸,长长的金色睫毛掩盖住了翠绿色眸子中流露的情绪,“我也是人,我也会有些不甘心的。其实我很想对他们吼,说‘你们这群傻瓜,就不会分辨善恶黑白吗’,但是谁都不会听,谁都不会在意的吧?我们家族为了这群傻瓜努力了那么久,获得的却是极端不公正的待遇,在我为他们努力的时候,我常会忍不住想,算了吧,别管他们了。但是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那么最对不起的,会是那些为了这群傻瓜努力过的人,他们才是更大的傻瓜。我一想到这个,就没有办法了,只好跟着他们做大傻瓜,亚登家就是这样一群大傻瓜聚集而成的家族。”

    “林,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因此把你关起来,你生气吗?你说要帮我,我很高兴。但是你已经帮我完成了我最大的愿望了,而我最后的愿望与你的期望是相反的。”

    “……”林梦然沉默地听他说话,心中翻腾。她是不是误会了他什么?

    伊格继续道:“亚登家的血脉只会让继承它的人痛苦,连哈里森也不知道的是,即使我不触碰毒物,也已经逃不过血脉诅咒了。世世代代沿袭下的血脉,世世代代钻研解药时的碰触,早让其不断演变,我有了这样令人苦恼的血统。我不希望在我之后的族人,依旧为此烦忧,惧怕哪天不幸忽然落在他身上,让他的神智混沌,从人变成一个怪物。”

    “困扰亚登家的枷锁已经解除,那么就在我身上结束一切,是最好的选择。我向你坦诚,我的骄傲让我无法接受自己最后成为丧失神智的疯子,我的尊严则让我选择成全家族颜面的最体面的消失方式。只要我死在这场争斗中,那么所有的事情都能获得完满的结局。国王陛下得到了我的信和我提交的所有教会毒害我治下民众的证据,他会以此为由对教会发难,为我的家族正名。”

    说着,伊格起身走到林梦然面前,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个吻。

    “林,我正式请求你别再插手这件事,让我死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_(:3∠)_不好意思昨晚木有更新……网络出了点问题,还请见谅~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