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晋江文学独家

五月道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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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早,雨化田送李寻欢到了城门,心里对他虽有千言万语,更是满心满怀的不舍,却最终只是互道一声‘珍重’然后从容挥别。

    马车就此载着李寻欢出发,回到故园去才是他而今的唯一心愿,在外漂泊了十年,那个已经不属于他的故园始终都会出现在梦中,多少次在午夜梦回时,仍然感觉自己还在冷香小筑里用功读书,仿若那满园的冷梅香就在鼻间徘徊……

    喜多是在李寻欢的马车在道路尽头消失几乎没影了后,才不慌不忙,慢悠悠地出现在雨化田面前的,带的行李不多,骑着一匹马,给了他一个尽管放心就是的眼神,然后继续不急不缓地上了路。

    这个老太监一路上是毫不显眼地跟着李寻欢,始终保持着一个决不会被轻易发觉的安全距离,任他李寻欢的功力再强,观察力再怎么厉害,江湖经验又何其老道,但也绝不会警觉到自己被跟踪了。

    就这么跟着的一路进入了太原府,却是七弯八拐地跟到了一个颇为偏僻的街角,李寻欢已经进入了一个院子里,铁传甲则去喂马了。

    喜多这才谨慎地走近那院子一瞧,立即的他那招牌般的喜兴脸色是更为明显了;

    ‘实在想不到啊,原来这处院子竟是个药庐。’

    还在犹豫要不要也进去看看这药庐是啥样的时候,却已经有两个中年男人和一个穿着大红衣衫的小男孩比他捷足先登,径自的走进去了。

    没想到这个药庐的生意还不错,那么不难判断李寻欢来此肯定也是瞧病的咯,如此说来此间的主人岂非是个岐黄高手?

    喜多想到这里,心情就不免兴奋了起来,还是看了看这个药庐周遭的环境,没发现有任何异常的情况,于是就不再犹豫,抬脚就三两步的跨入了药庐里。

    这个药庐果然就如喜多所猜想的那样,根本瞧不见墙壁,因为一目望过去全都是药柜子,针灸铜人,人体骨架就放在醒目处,不过却没有人!

    刚才进来的那两大一小人也不知去了哪里?反正喜多也没客气,自顾自的就动手翻看大桌上散乱摆着的几张药方……

    没多久一个表情严肃的老男人气呼呼地走了出来,却看到自己开的方子正被一个白胖老男人看得津津有味。

    于是暂时收起了自己方才居然被那红衣男孩气得想杀人的心,走到了正埋头专心看药方之人的身边……于是两个世间最高明的医者就开始交流起来。

    此间药庐的主人就是梅二大夫咯,正在整理药材的他一看到李寻欢居然走近了自己跟前来,却是露出了满脸的惊诧接着就是兴奋欢心不已;

    ‘因为这个男人可是已经销声匿迹了好久的,而今他主动来到了自己这药庐,光看他的苍白脸色就知道已病得有多厉害了。

    根本来不及和他寒暄和一述多年不见的那些客套话,只是快速将三指搭在他的手腕上细细把脉;‘果然情形很不妙啊,肺疾不但异常严重地在恶化,甚至还导致了心疾也不容乐观,而酒毒也已深入他的五脏六腑,真是难以想象这十年他究竟是怎样度过的啊?’

    正待要详细询问他为何会把身体搞得这样糟糕,不料李寻欢目中精光闪动,沉声说道:

    “此间只怕又有客来了。”

    不一会,果然进来了三个陌生人,梅二让他先坐坐,很无奈地出去看看具体情况,见来的一人看着三十多岁,短小精悍,目光炯炯,手里托着个长长的木匣子。

    第二人面如重枣,长髯过腹,披着件紫缎团花大氅,顾盼之间,目卑睨自雄,显然是个惯于发号施令的人物。

    第三人却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红斗蓬上镶着白兔毛的边,看来就象是个粉装玉琢的红孩儿。

    他们仨是来请梅二出诊去替人看病的,带着名贵的礼物,并且许诺了诊金无论多少都给。

    可是梅二现在哪有心思出诊,这会他一心就扑在李寻欢身上,想弄清楚他的病因,然后再对症治疗呢。

    其余不相干之人他才懒得管,给再多的银子也没有用。

    见自己居然会遭到拒绝,那人立即就自报家门,原来是请梅二去给铁胆震八方秦孝仪的独生子瞧病。

    梅二听了就点了点头,道:

    “嗯,这姓秦的家伙听起来名头倒的确不小。要不,过几天你们再来吧,到时我若有空,也许会跟你们走这一趟的。”

    他话还未说完,那红孩儿就已经不耐烦地跳了起来,大叫道:

    “这老东西好大的架子,我们跟他罗嗦什么,把他直接架回去不就完了么?”

    那两个大人赶紧拉住了快要跳脚发飙的红孩儿,小心翼翼地赔笑道:

    “若是病情不急,过个一两天夜的本也无妨,可是这回病人受的伤实在太严重,莫说迟几天,只怕连几个时辰都迟不得的。”

    梅二才不会去管他们病人的生死如何,只冷冷说道:

    “哦,你们这意思是说就你们的病人要紧?我这里的病人难道就不要紧?哼,不将他的病治好,我绝不能走的。”

    另一个有长髯的男子听梅二不愿马上随他们走,当即就声如洪钟带有非常不满的情绪说道:

    “我们那边的可是秦老爷子的大少爷,也是当今少林馆座唯一的俗家弟子……”

    这梅二看病救命从来就只凭自己喜好和心情,哪能听到生命还竟会有身份的贵贱之分,立时就跳了起来,不客气道:

    “是那秦孝仪的儿子又怎样?少林寺和尚的徒弟又怎样?难道他的命就能比我这病人的命值钱么?”

    其实这个长髯男子不是别人,恰恰就是那秦孝仪,此刻他被梅二一顿抢白已是满面怒容,却是气得再说不出话。

    但见那红孩儿眼珠子一转,忽然微笑着说道:

    “既然你如此的不识抬举,非要这么做,那你的这个病人若是死了呢?”

    梅二瞥了他一眼冷笑道:

    “他死了自然用不着我再治,只可惜他死不了的。”

    红孩儿却是嘻的咧嘴一笑,道:

    “那倒未必。”

    他忽然像一枝箭似的窜入了隔壁屋子,身法之快倒出人意料,那俩随他一起来的男人对望一下,不但没有阻拦,反而也跟了进去。

    梅二倒是不担心李寻欢会吃亏,他只是很气愤,气氛那红衣男孩小小年纪心肠就这么毒,一看到不认识的李寻欢,居然是招呼都不打地朝他施放淬毒暗器。

    若非李寻欢示意外面又进来人了,他才出来看看这又进来的会是何方神圣,不料却是同道中人。

    几番交流切磋下来,发觉对方的医术造诣是相当的高,梅二顿觉有觅到了知音之感,而喜多又何尝不是。

    但是现在已不容他俩再不管不顾地探讨医术和药方了,因为隔壁屋打斗的动静不算小,喜多立即惊觉了督主给自己交代的命令。

    当即就丢下手里拿着的药材药方,风一般的奔进了那正处于交战打斗中的房间里。

    只见到那红衣的小男孩袖箭发完见没得逞就短剑攻上,连刺出七招,而每一招出手,都好象和对方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恨不得一剑就将李寻欢刺出个大窟窿来。

    这都他攻击了近一百招了,而且下手更快、更毒、更狠,招招皆是要置人于死地。

    可李寻欢面不改色地依旧坐在原处,仿佛没事人儿般的,毫无动静地就把这红孩儿对自己行使的狠毒攻击都妙不可言地一一化解。

    于是喜多也乐得在一旁作围观,先看看热闹,他只听闻过李寻欢在江湖和武林中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名气,但从没见过他出手。

    如今看到他稳坐钓鱼台似,似乎并没有见到他动,却偏偏就巧妙无比地化解了红孩儿快速无比的杀招,果然名副其实啊。

    红孩儿见到自己连出击一百招尤未能得手,也知道今天遇见了难惹的人物,连眼睛都急红了,咬着牙狠狠道:

    “我可是七岁时就已经杀过人的了,你知道我父母是谁么?只要你敢伤我一根毫毛,他们不将你们乱刀分尸,大卸八块才怪。”

    依旧像是没有动的李寻欢脸色忽地一沉道:

    “如此说来,只准你杀人,别人却不能伤你?”

    红孩儿面露狂妄之色得意道:“只要你有这么大的胆子,杀了我也没关系。”

    喜多见李寻欢默然半晌后,因着对方虽狠毒,但始终是个幼稚的小孩子,不愿出手,于是就不予追究决定放过了他,希望他能改邪归正不要再有草菅人命之举。

    而那红孩儿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笑着的开始和李寻欢开始套近乎了,红口白牙露出一副天真灿烂的笑,询问着李寻欢的身份和姓名,佩服他被自己共刺出了一百零七剑,但身子就如泰山般的稳着,动都没有动过。

    李寻欢听到他询问自己身份,但又矢口否认是要想找自己寻仇,同时还主动提出要拜自己为师!

    心想这样其实也不错,或许能代替他父母管教他一下,引导他怎样做人做事,说不定这孩子还是有希望的。

    只见那红孩儿不等他开口说话就很着急般地在行拜师礼了:“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这“拜”字刚才出囗,居然又是三道乌光自他背後急射而出,竟是巧手精制的

    “紧背低头花装弩”!

    而那和他一起来的俩男人明明已经知道这红孩儿是安心要杀人的,但他两仍然还心安理得的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劝都不劝一下。

    没想到这孩子居然全身都是暗器。但喜多在一旁看得可是心花怒放极了:

    “哟,这娃娃不放进皇宫里去可真是太浪费人才了,如此歹毒、狠毒且能伸能屈者,绝对是掺和皇宫斗争的绝好材料呀!

    要知道雨化田当初可没他这么毒的,那孩子纯良如此都被熏陶培养成今日的枭雄般人物,要是这孩子进到了皇宫里,嘿嘿,不是立即死,就是把别人整死。”

    李寻欢这次被这红孩儿还在半躬着身,于行拜师礼之时居然阴悄悄地发动了暗器袭击时,才算真正吃了一惊;若非他身经百战,反应奇快迅捷,这一次只怕不死也要伤在这恶毒的童子手里。

    红孩儿见自己这样的袭击都不中,半点伤害不了这个男人,于是又挥手扑了过去,破口大骂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替我父母管教我,也配收我这个徒弟?”

    喜多根本不待李寻欢出手,就扭着肥腰走上前去,一把提拎过那正在张牙舞爪嘴里骂骂咧咧的熊孩子,掐着他苹果般的嫩脸笑得很奸诈道:

    “哟小鬼,你可真是毒啊,比豺狼虎豹都歹毒,心狠手辣,出手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取无辜之人的性命。”

    李寻欢早就看到喜多了,惊讶只是在心头一带而过,然后就想到一定是雨化田担心自己身体才让他跟随的吧,随即就释然了,对他给自己的这份不张扬的关怀而生出些许感动。

    见喜多已把那狠毒无比孩子提拎了过去,也不知他会对那孩子究竟怎样,喜多的手段李寻欢是很清楚的,不过随即又想到这个男孩比血剑阴无极还要歹毒,至少那阴无极还不会妄杀无辜。

    但这个孩子,简直是极品啊,此子若长大,必定是武林中的一个大祸害,毋庸置疑。

    他在想着这孩子将来必定是武林中的一大祸害,但喜多却想着这孩子能有朝一日成为皇宫中的祸害才好。

    正还在想呢,手里提拎着的那红孩儿犹自不甘心自己被这个胖男人像小鸡似的提着,居然趁喜多脑子里正想象他在皇宫里做斗争的情形,而有些分神之时,竟是再次挺剑刺向了李寻欢,看来他已经恨上了李寻欢,不把他杀死就决不会罢休。

    李寻欢叹着气,轻轻地抬起了手,看来并没有什么奇诡的动作,但无论他手掌有没有变化,红孩儿的剑势都可随之而变,哪怕自己的后背还提拎在那个讨厌的胖老头手里。

    喜多这下更是笑得欢了,这熊孩子简直太对他的胃口了,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啊,完全是不死不休,而且还破釜沉舟似的做出要命攻击。

    不过也要怪他自己运气不好,此番遇上的都不是好惹之人啊,没有一个是炮灰,软桃子。

    此刻喜多摇着头,看似玩笑般的手掌已拍上了红孩儿的胸膛,但这孩子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他只是觉得一股暖流自对方的掌心传遍了他全身,就宛如在严寒之中喝下了一杯香醇的热酒。

    不过他此时绝没想到,这样的一个暖流却是他今生都不能忘怀的噩梦。

    因为他的武功就此被废掉,而且没可能再恢复了,喜多出手绝对比李寻欢出手狠毒啊。

    李寻欢出手或许还会留有余地给人,但喜多医术造诣和内力修为在当世已经无人能比,所以他的出手肯定就是无医无解的。

    不但是废了那孩子的武功,甚至还恶作剧似的在他的会阴穴位附近下了个阴招,埋下个伏笔;

    因他一心想着找个机会把这孩子也弄进皇宫去,看看他又会是怎样个情形,究竟是是死得快还是爬得快?真他妈的好奇呀。

    那俩和红孩儿一起来的男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现在已然是倒在地上,又宛如大醉初醒般,全身软绵绵的再也使不出丝毫气力。

    两人皆失色惊呼道:“云小爷,你怎么样了?”

    红孩儿显然也已觉查出自己情况的不妙,眼圈儿都红了,嘎声道:“我……我只怕已遭了这人的毒手,你快去叫爹爹来替我报仇。”

    一句话未说完,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那俩男人咬着牙跺了跺脚,满头已经大汗如雨,而喜多却一脸的轻松,笑得眉眼弯弯的还火上浇油道:

    “这孩子武功虽说已被废,但这条小命总算留下来了,最近本人突然悟到要慈悲为怀,所以今次手下留了情,动了怜惜之意没有痛下杀手,你们运气不错,时机掌握得也不错。”

    这还叫心存慈悲?这都算运气不错?那两男人满脸的悲愤,本是来求医的,不曾想居然又给弄伤一个,而且还是被废了武功,这要如何向红孩儿的父母交代呀?

    李寻欢深知喜多并非江湖中人,不了解江湖上的这些恩怨情仇,于是就说道:“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不过他父母若是想要复仇,尽管叫他们来找我就是。现在你赶快带这孩子回去吧,若是调制得法,将来虽不能动武,正常行动总还无妨的。”

    红孩儿听到他这样说,“哇”的一声又大哭起来,噗地喊道:

    “好狠的人,你们竟敢废了我,我不要活了……不要活了!”

    梅二突然历声说道:“这只不过是叫你以后莫要再随意出手伤人而已,你也许反而可以因此活得长些,否则似你这般心狠手辣,心思歹毒,迟早必遭横祸无疑。”

    喜多现在可不想再看见这些无关之人呆在梅二的药庐里了,于是就像是此间的主人一般在开始对在这里受了挫折的仨人下起了逐客令。

    那紫面长髯的铁胆震八方——秦孝义没想到今日会吃这么个大亏,可是对方两个人的武功都深不可测,看来即便是动了手也是打不赢的,还是赶紧离开为好。

    再说这白胖老男人看着也是个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主儿,趁他这会让自己走,那就赶紧离开这个险恶之地,一切都要从长计议才行,总之这个仇肯定是要报的。

    喜多还意犹未尽地在和梅二继续探讨医术,二人也完全旁若无人般都讲着针灸,药材,药方……等等,李寻欢瞧着这二位老男人;

    梅二一惯都是黑着一张苦哈哈的脸,在这刻竟然是显得格外的意兴阑珊,喜多自是不必再去说了,这老头儿当然是喜不自禁的,那张本就喜兴的脸已经没法子形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