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自重

紫玉轻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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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重逢却又添嫌隙

    一行人匆匆前行,不多时便望见雪亮山泉自山间流下,远处近处皆是青青碧草。而在那山脚下果然有一座石屋,天淼进屋后将银笙轻放于石棺边,向奚秋弦道:“少爷,我出去看看四周情形。”

    “好,看一下地形,提防暗夜盟的人跟到这里。”

    天淼点头,离开石屋后与其他随从分头行事。奚秋弦倚着石棺坐下,将银笙抱在怀里,她衣衫上满是污痕,头发也散落在肩前,显得很是憔悴。

    “阿笙,阿笙。”他托着她的后腰叫了几声,银笙紧蹙双眉,过了片刻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初见眼前的人,她似是很不敢相信,眼神中充满迷茫与讶异。奚秋弦抱着她道:“阿笙,你怎么会一个人倒在了草丛里?”

    “草丛?”银笙的声音很是无力,显然是伤了元气。“我……我明明是被困在了石棺下面……”她迷迷糊糊地道。

    奚秋弦回头望了一眼那具灰白色的石棺,皱起双眉,“但是天淼被白狐引到了山谷口的草丛,你就躺在那里。”

    银笙觉得头脑一片混乱,“白狐?怎么可能……”

    奚秋弦见她神智还是不太清楚,只得安慰她道:“你想不明白就先休息一会儿……”银笙这时才渐渐看清他身上的白衣已经被鲜血染红,不禁着急地握着他的手臂,“你伤到哪里了没有?”

    “都是轻伤,不要紧的。”他淡淡地回应了一句,因她的这个称呼忽而又想到了鬼虚影。

    “阿笙……”他略一踌躇,还是看着她的眼睛道,“你认识鬼虚影?”

    银笙心头一紧,她不知道秋弦为何在这时忽然问出这样的话。但她还记得哥哥曾经说过不希望被别人知道他的身份,因此她犹豫了一下,垂下眼帘道:“我怎么会认识他?”

    奚秋弦沉默不语,他常含笑意的眼神变得沉静,甚至带着些审度之色。他就一直静静地看着银笙,直至她避开了他的视线。

    “我们离开这里吧……”银笙低声说着话,想要从他怀中坐起,却被他一把握住手腕。

    “他连你怎么叫我都知道,你到现在还说不认识他?”奚秋弦迫视于她,眼神明厉。

    银笙脸色一变,想要挣扎却又无力,不禁急道:“放开我!”

    他却好似没有听到一样,依旧盯着她:“你已经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两次了,银笙!第一次在小屋前趁着烟雾把你带走的就是他,对不对?”

    银笙慌乱地看着他,不知怎么回答才能掩饰过去。

    “自从那次失踪回来之后,你的身上就多了一包磷粉。”奚秋弦缓缓道,“之前你从来没有用过这种东西,若不是他给的,在这荒山野岭你又从哪里取来?”

    “你怎么知道?!”银笙下意识地问出了口,其实心里却已明白了几分。那夜她为给他采药匆忙出去,把藏着青磷粉的旧衣服留在了床板上,回来后奚秋弦虽然还跟平时一样,如今想来,必定是他已经趁机翻看了她的衣物……

    想到这里,她不免心绪低落,挣扎着从他怀中坐了起来,呼吸急促,“你早就偷看到了青磷粉,却一直装着不知道?”

    “偷看?”他从心底里觉得可笑,挑眉道,“你自己神色慌乱,我关心你才翻了翻那件衣裳。至于我装着不知道……那是想看看你到底为什么要瞒住我,又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银笙攥着拳不说话了。先前一路上始终要提醒自己不能泄露了与哥哥相见的事情,她早就感觉很累。但如今被他如此直接地拆穿,她还是觉得颓败。

    奚秋弦上下打量她一番,正色道:“你到底是怎么跟他相识的?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银笙心里是一团乱麻,想要说出实情却又怕因此害了哥哥,奚秋弦见她直至现在还不肯开口,不禁冷冷道:“不想说就算了。”说罢,竟撑着石棺站了起来,真的不再追问此事,顾自要去推那厚重的棺盖。

    银笙跪坐在他身边,见他脸色发白,不禁直起腰抓住他手臂,“你要干什么?”

    他斜睨了她一眼,没有回答。银笙着急道:“阿弦!”

    奚秋弦又看她一眼,素来柔和明丽的眼睛里竟含了几分冷意,又好似带着些许的讥诮。这种高高在上的眼神让银笙很不舒服,但还没等她说话,门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少爷,我在山坡上望到暗夜盟的人了。”天淼带着随从推门而入,压低声音道。

    “他们可曾发现你?”奚秋弦旋即转换了神色,变得跟以往一样。

    天淼摇头,“暂时没有,不过看样子他们已经准备下来查看。”

    银笙不由道:“石棺下面有暗道,也许可以躲避一会儿……”

    奚秋弦没看她,咬牙推着棺盖,天淼急忙上前帮忙。石棺再次打开,天淼探身按了各处,却也不见底部沉下,不禁回头问银笙:“你真是从这里掉下去的吗?”

    银笙心情低落,只点了点头。

    “我进去试试。”天淼说着,一撑石棺边缘,纵身便跃了进去。“好像没什么……”天淼大大咧咧地往下一坐,却不料话还没说完,底下的石板忽然下沉,他顿时间就掉了下去。

    “天淼!”众人惊呼,奚秋弦想要进去,却被银笙拦住。“干什么?”他这才瞥着她没好气地说了话。

    可还没等银笙说话,底下就传来天淼的声音。“没事没事,只是摔了一跤……你们下来吧,当心台阶。”

    众人松了一口气,奚秋弦撑着石棺要进去,银笙却抢在他前面先跃下那洞口。这次因为知道下面的情形没再摔倒,她站在石阶上扬起脸道:“下来,我扶着你。”

    “不需要。”他虎着脸,语声冷淡。

    上面的随从不知两人为何忽然变了态度,催促道:“少爷再不下去就来不及了!”

    奚秋弦只好跃下洞口,落地时两腿与假肢接触之处又是一阵疼痛,但他咬牙忍着没让银笙搀扶,而是自己扶着石壁慢慢下行。银笙默默跟在他后边,其余随从一一跃下,最后跃下的几人合力将石棺顶盖合拢,又将底板抬回原处。整个密道便一下子变得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

    按照奚秋弦的吩咐,有两人留在石阶处守着,时刻听着上面的动静。其余人等则往前探寻有无出口,天淼在最前面走着,问起银笙此密道通往何处,银笙便说了之前看到的墓室。天淼惊讶道:“我看到上面确实有两座坟墓,但没细看是谁的……”

    银笙心情不好,没再接话,奚秋弦也一直沉默。

    天淼心知两人之间必定发生了些什么矛盾,却也不好过问,只得道:“少爷,我们还是找机会先离开这深山吧,何梦齐内力深厚,我们再与他硬拼的话恐怕要两败俱伤。”

    奚秋弦还是不说话,银笙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沉默片刻,道:“师傅现在下落不明了,你们也受了伤,不如先回巫山去,留在这里也很危险。”

    “银笙姑娘说的对。”天淼帮腔,不料奚秋弦忽而漠然道:“剑谱到现在也不知是不是被暗夜盟夺走,就这样回去岂不是半途而废?”

    “可是我们打不过何梦齐,难道留下送死?”银笙道。

    奚秋弦突然停下脚步,愠怒道:“先前要留下找师傅的是你,现在说要走的也是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银笙呆住了,其他人也纷纷停了下来,密道中寂静异常。

    她的心好像被人狠狠抓住了似的,又酸又痛。她知道奚秋弦必定还是生着气,但她说出刚才的建议,是为了让大家不再留在这深山里面对着不可猜测的危机,更是不想让本就伤病交加的他再涉身犯险。

    她以为他会明白。

    但他还是不顾那么多人在场,用这种不耐烦的语气对她宣泄不满。

    银笙紧紧抿着唇,什么都没说,忍着眼泪从他身边走过,径直朝着前方的墓室而去。

    ******

    一行人缄默行至墓室,石棺四周的明珠依旧静静地闪着幽光,天淼等人不禁面露讶异之色。奚秋弦独自慢慢地走到石棺前,注视着棺内的女子,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银笙站在墓室门口望着他略显单薄的背影,先前未曾注意,如今才发现他肩头手肘处的衣衫都被利刃划过,白衣上的鲜血虽已干涸,但看那洇染的程度,只怕是伤得不浅。

    她失踪了两次,每一次醒来时他都在第一时间出现。但她却不知道每次分别的时间中,他又受了多少伤。

    银笙心里有些酸涩。

    奚秋弦却在此时转回头对天淼道:“这棺内的女子,应该就是当年曾祖的红颜知己。”

    “你是说那位江南的沈小姐?”天淼一惊,上前看着棺内的女子。奚秋弦点点头,指着琉璃顶盖背面的字迹,“‘玉佩烟鬟飞动,炯星眸、人间相遇。’这是《水龙吟》的下阕开端,与我那古琴上刻着的上阙恰好连缀起来。”

    银笙在一旁听着,想到先前在石屋前看到的那座无名坟墓,墓碑后刻着的也正是这诗词。天淼细细看了看,又皱眉道:“少爷,她手边的长剑上似乎也有刻字。”

    奚秋弦俯身看着,那长剑剑柄上果然有一个“寒”字。天淼道:“莫非这不是沈小姐?她的名讳里并没有寒字啊!”

    银笙听到这里,不禁走过去望着那明若秋水的长剑,想了想,道:“上面还有另外一座坟墓,那墓主的名字好像就叫做周蕴寒。落款则是楚嫣红、莫枫。”

    奚秋弦双眉微微一蹙,望着她不语。银笙心中还有芥蒂,侧过脸没看他。他却忽而想起什么似的道:“你还记得蟠龙谷中的那株枫树吗?”

    银笙一怔,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山程随远水,楚思在青枫。共说前期易,沧波处处同。”奚秋弦竟已经将那首刻在石崖上的诗背诵了出来,“楚嫣红与莫枫,或许就是曾住在蟠龙谷中的人。”

    “他们是周蕴寒的弟子……但不知现在还是否活在人间了……”银笙思忖着道。

    奚秋弦倚在石棺前,唇角一扬,“你忘记暗夜盟的何梦芸一直在找的人了吗?”

    银笙这才理清思绪,扬眉道:“你是说她时常念叨的什么莫郎?就是这个莫枫?”

    “莫枫曾住在此地,或许何梦芸正是因此才追到这里……”奚秋弦这时仿佛稍稍回复到了往常的样子,但神情还是肃然。他轻轻抚过那冰凉的琉璃,道:“沈小姐与我曾祖年纪相差不多,如此算来,在离开巫山后,沈小姐收了弟子,接下去才传至你师傅这一辈。”

    银笙有些晕乎乎。他瞥着她,似乎是带着些许不屑,冷哼一声:“还弄不明白吗?周蕴寒应该就是沈缃的弟子,也就是你的师公。这把长剑刻有‘寒’字痕迹,只怕就是他的兵刃了。”

    “那按照你这样说,我师傅她……”

    “如果莫枫就是何梦芸口中的莫郎,那么只剩下一个名字未对上号。”

    “楚嫣红?!”银笙不由一惊,这名字旖旎温柔,她怎么也无法将之与终年身披黑斗篷的师傅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