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七章月下琴音影澄澄

紫玉轻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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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上又起风了。

    小船左右摇晃,银笙觉得头晕,便吃力地侧过了身子,一不小心撞到船板,痛得她咬住了牙。本已睡着的秋弦被惊醒了过来,见她睁着眼,便俯下身来细细看她,道:“你醒了怎不叫我?”

    “我见你好像睡着了……”她哑声道。

    他似乎有些愧疚,道:“我只是想闭着眼睛坐一会儿的,不知怎么就睡过去了。”

    银笙摇摇头,道:“你之前与那些人动手,大约也是吃力了。”

    秋弦见她脸颊绯红,在灯火下更似抹了淡淡胭脂,一双眼眸却带着水意,不觉伸手在她额头轻轻一触,不待她惊慌又很快收回。

    “还是发着热呢。”他神色坦然,这男女之间的肌肤相碰在他眼里似乎全无避讳。

    银笙已知他并非存心轻薄,便垂下眼帘不语。秋弦忽而道:“你昏睡过去之前,还喊着哥哥,他怎么不陪你出来?”

    银笙的眼神收缩了一下,涩涩道:“很久以前就找不到他了。”她顿了顿,见秋弦若有所思,便小声道:“我口渴得很,你能帮我打点水来吗?”

    秋弦微微蹙眉:“这船上没有炉子烧水,你受了伤,不能饮江里的冷水。”他又想了想,道,“我帮你想办法。”

    说罢,他弯腰出了船舱。银笙躺在那儿,听到竹篙划水之声,感觉船身晃动,知道他是撑船驶近岸边。她不觉担心,使劲叫道:“秋弦,秋弦,你不要再上岸了!”

    “放心。”他在外面简单应答,随后便又进来,抱着古琴坐在了船舱口。银笙疑惑不解,只听铮铮数声,琴音浑厚绵长,又带着丝丝震颤,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幽远。滩上夜宿水鸟为之惊起,扑簌簌掠过江面,溅起点点水花。

    过了片刻,自远处有马蹄声渐渐靠近,银笙更加提心吊胆,他却回头说道:“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你去哪里?!”银笙急了起来。

    “岸上。”他只说了一声,便起身往船舷上一撑,竟如轻云般掠离小舟。银笙望着他远去的白影,心中疑虑更深,担惊受怕地躺了许久,也听不到什么动静,甚至都不知他到底去了何处。

    久等不来,她咬牙撑着坐起,跪爬到船舱口往外张望。

    夜幕浓浓,浩浩江面广阔无垠,上悬一弯斜月,照亮澄净江流。浅白月色下,江岸上有篝火闪闪,秋弦正坐在旁边,面前却还站着一人。

    银笙大感意外,无奈隔着甚远看不清楚。此时秋弦回头往这边望了一眼,似是发现她的身影,便向那人说了一句,那人朝他抱了抱拳,随即快步走向山脚,上了一匹骏马,往林间去了。

    这个人转身的时候,银笙望到他背后挎着一张弓。

    她怔怔地斜倚船篷出神,过了片刻,秋弦熄灭了火,还是以他独有的奇怪步伐走到江边,继而撩起衣衫下摆掠回了船上。落地时身形摇晃了一下,他随手扶了扶船舷,俯身望着她,道:“说过不会有事,为什么要偷看?”

    “那个人到底是谁?”银笙抬头看他。他坐到她身前,从背后拿出一个水囊,递给她。水囊还带着温热,银笙却不想,也不敢去喝里面的水。

    “你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我?”他静默片刻,道。

    银笙觉得嘴里有些发苦,想说话,但又一时不知说什么。

    “若我要抢那什么血舍利,你打不赢我。”他只说了这一句,便垂下眼帘,背转了身去。

    月光下,他的背影尤显单薄。她心里微微泛起不安,握着水囊,道:“那个人就是我曾见过的蓝衣人,也就是白天帮我们阻拦那些追击者的?”

    他还是背对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既想明白了,就该知道他对你没恶意。”

    “是你的朋友?”银笙小声道。

    “算是吧。”他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微微侧过脸道,“水里没有毒,喝不死你。”

    “我知道……”她嗫嚅着拧开盖子,慢慢地喝了几口,水不冷不烫,带着些许清甜。他却又咳了起来,听上去呼吸也有些困难。

    银笙将水囊递到他面前,示意他先喝口水。他强忍着咳嗽,摇头推开,取出袖中白瓷瓶,拔开塞子直接吞下了许多药丸。

    “一下子吃那么多不会出事?”银笙待他咬碎药丸咽下后道。

    他这才拿起水囊饮了一口,微微皱着眉,背倚船舷喘息片刻,道:“多吃一些,少吃一些,对我来说都一样。”

    银笙愣了愣,尴尬道:“是吗?你既身子不好,还是少入江湖纷争。”

    “并非我想挑事,是他们有错在先。”秋弦的话语带着几分冷意,“今日连鬼虚影都来了,只怕我们在抵达巫山前,还会有一场恶战。”

    “鬼虚影?”银笙蹙眉,“你是说,那个穿灰袍戴面具的人?”

    “是,他那刀上带毒,你若是再遇到他,千万不能大意。”秋弦缓缓说罢,闭了闭双目,难掩疲乏之意。银笙虽还有许多话想问,但看他不想再多说,便低声道:“你也累了,回里面休息吧。”

    “不用,我在这里守着,怕他们再来偷袭。”他侧过身,对着江面端坐。

    银笙愕然:“但你的身体……”

    “不必在意。”他挥了挥手,示意她回去。银笙往后退了退,却没躺回原处,而是倚着船篷里侧而坐。

    ******

    江月皎洁,透过淡淡水雾广照江面,秋弦静坐于船头,白衫簌动,身影浅淡。银笙勉强坐着,望着他的背影,双眼却只想合拢。意识渐渐疏离,半睡半醒中,她仿佛坐在了岸边,衣衫褴褛却不知困苦,光着双足撩起灿灿水花,溅到了身边那个男孩的脸上。

    “哥哥,你脸上都是水。”她高兴地笑着,脚丫在水里扑腾。

    “阿笙,不要闹了。”男孩穿着破旧的衣衫,连鞋子都没有,脚上都是伤口。他与她一同坐在柳树下,伸手拉过柔韧柳枝,围成一个圈。

    她侧过脸,望着他黑亮有神的眼睛,“给我玩的吗?”

    “等会儿再给你。”小哥哥手指起起落落,很快便编好了,又从身边摘来数朵粉白小花,簪在了柳枝缝隙里。

    “好了。”他微笑着将柳条圈儿戴在她头上,额前还垂下一道道的柳枝,像是嫩绿的帘子。银笙高兴地捧着垂下的柳叶,以湖水为镜,照了又照。

    “这个像新娘子戴着的东西。”她托着腮,望着湖水倒影中的自己,又朝小哥哥望着,伸手摸摸他的脸颊,“哥哥,我们来玩拜堂吧!”

    男孩的脸红了红,迟疑着点点头。

    千丝万缕的柳枝在春风中拂起,水面幽淼,涟漪如漫天星光,点点亮亮,起起伏伏。

    两个孩子学着大人的样子,用泥土捏成了香炉,面对着面,在柳树下相对叩首,眼里都带着笑。

    ******

    一缕阳光透过船篷缝隙照在了银笙的脸上,她慢慢醒转,一翻身却发现自己又躺回了船舱内。头晕眼花地坐起来,浑身酸痛,左腿倒是比昨日稍稍好了些,但还是阵阵刺痛。

    秋弦不在船舱内,她往外面望了望,见他正坐在船头,低着头不知在摆弄什么。听到舱内的轻微动静,他转身道:“醒了?手巾与早饭都在你旁边,自己应该吃得动吧?”

    银笙这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多了濡湿的手巾与一包点心,她越来越诧异,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总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来各种东西?”

    他抬头望着她,颇为自许地笑了笑:“惊讶吗?我是神通广大的剑仙,自然能取来万物了。”

    “剑,剑仙?!”银笙睁大眼睛,呐呐道,“我不信,只是传说罢了……”

    “古书中都有记载,你怎敢不信?”他取过船板上的一包东西,托在掌上给她看,“看,清热解毒的药草,方圆五百里之内都找不到的。”

    银笙目光中带着怀疑之意,他托着草药走到船舱前,半跪在船板上。那草药已被碾成了粉末,他又拿起水囊,往其间倒了些水,道:“化开后敷在你的伤口,会好得快些。”

    “说真的,哪里来的?”银笙慢慢卷起裤脚道。

    他只是笑笑,并不说话。她伸手戳了戳湿润的草药粉末,“我知道了,又是你的朋友送来的?他怎么也不来船上,专程为你跑腿?”

    秋弦替她解开伤口的包扎,慢悠悠道:“这一艘小舟能容几人?”他顿了顿,又道,“你把药粉抹上去吧。”

    银笙垂下眼帘,见自己小腿上的伤口虽已止血,但因昨日被秋弦又划开了好几个口子,看上去很是吓人。她垂头丧气地将湿润的药粉往伤处轻抹,痛得身子一抖。咬牙覆好白布,已是满头大汗。

    “还算吃硬,竟没有哭。”他点点头,道,“不过或许要留下伤痕了。”

    银笙抱着膝盖歪斜在一边,心里难受,却不想在他面前表露出来。他见她默不作声,便俯身进船舱取来了手巾,递到她面前。银笙勉强接了过来,并没有立即擦汗,沮丧地坐着出神。

    “我可是很少替别人拿东西的啊。”秋弦斜斜坐下,以长衫盖住了双足。

    她低头,以手巾拭去额前汗珠,抬手间又露出腕上伤痕。秋弦叹道:“女孩子还是不要打打杀杀,不然身上都是伤痕,以后找夫君时都要遮着,不然要被嫌弃了。”

    银笙抿着唇拉下袖子,盖住了腕上的伤疤,沉声道:“这又不是跟人打架时候留下的。”

    “看上去也不像是刀剑所伤。”他笑嘻嘻道,“我故意逗你的。”

    她却毫无笑意,瞥了他一眼,又一次侧过身闭上双眼,神色黯然。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的一章内,小秋的真正身份会公之于众了,我觉得你们一定会欢乐得嗷嗷叫的。

    话说每次我想叫他小弦的时候,我都会想到“好男人就是我,我就是,曾小贤…”的那种贱贱的样子……

    orz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