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 ACT60 距离

空镜·皆无 / 著投票加入书签

书阅屋 www.shuyuewu.io,最快更新Star X Star[Skip Beat]最新章节!

    “脸谱化不是最忌讳的东西吗?”

    不管京子心中的小剧场有多么纠结,培训指导还在继续。

    莲看了看fiona,fiona却毫不在意地摊手,一副“其实我就是来偷懒”的表情示意莲继续。

    所以他清了清嗓子,温醇的声音让人沉迷:“如果你演了十年脸谱化的戏,那你确实最忌讳它,但作为一个新人,你要记住,一个新人最缺乏的不是一个丰满的角色,而是一个让人记住的角色。丰满的角色源于对生活、阅历的体验,能诠释出一个角色不一样的地方,但这正是作为一个新人所缺乏的,过多的关注细节的变化只会让你们顾此失彼,你们只需要捕捉最重要的地方,然后把这个点睛之笔放大即可。”

    “京子,我怎么觉得就像你一样。”奏江悄声捅了捅她。

    “嗯?什么?”出神的京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奏江白了她一眼:“你的未绪。”把一个特质放大到极致让人通过记住这个特质就能记住这个角色,不正是未绪所表现出来的吗?

    我的未绪怎么了……京子莫名其妙,却又不敢让奏江觉得自己仍旧心不在焉,只好缄口。

    “既然说到这里,实践指导肯定不可或缺了,不如就来做一次练习吧,敦贺君?”fiona显然对于口头授课模式不安分起来,玩心一起提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建议。

    敦贺莲抱胸往玻璃上一靠:“哦?怎么个练习方式?”他老神在在的闲散模样完全让京子看不出此时的敦贺莲是否还在生她的气。京子越发觉得自己没有存在感,从进门到现在,敦贺莲连一次余光都没有给过她。

    “我和你各自都想一个词,例如我构思一个角色的身份,你构思一个表现的特质,我们可以做个示范表演,然后让他们分组临场发挥。”

    临场发挥?场上的学员们都沸腾了,要知道大多数时候他们所接触的表演和训练还都是照本宣科的演绎,就算是临场发挥也只是在一个限定剧情的基础上做一些台词和表演上的小改动,这种在两个演员大能的面前班门弄斧的行为实在太让人紧张了!

    “听起来可行。”莲颔首。

    “唔,我想好了。”fiona仰首望了望天花板,半响坚定地一点头:“太复杂的身份也没必要,为了增加互动,就是这个吧!——‘恋人’。所以,敦贺君你想的词是什么呢?”

    所有的目光全都聚集在敦贺莲的身上,他依旧是维持着斜倚玻璃的姿势,半抿的薄唇在京子的注视之下缓缓地、悠悠地,一开,一合——

    “——禁——忌。”

    她的心脏仿佛停跳了一拍。

    这个词。

    是她多想了吗,好像遭到了控诉似的。

    恋人的,禁忌。

    说谎确实是恋人的一大禁忌!

    “禁忌的恋人啊……似乎很有趣!”

    对、对了,是表现身份的特质,所以这是形容恋人的特点,一定是她多想了。

    “说起禁忌的恋人,敦贺君第一时间你会想到什么呢?”

    敦贺莲耸耸肩,云淡风轻地:“大概就是像我们这样,永远不能堂堂正正谈恋爱的人吧。哪怕真的有过交往,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最后她可能就成了别人的恋人。”

    ——!!

    “咦——”现场惊讶声一片,敦贺莲说得煞有其事,让大家都怀疑其口中事情的真实性。

    fiona的八卦心大起,“所以敦贺君曾经真的有和谁交往过结果被甩了吗?!”

    他的眼底染过一层淡如薄雾的阴霾,没有马上回答fiona的问题。这奇怪的静默让原本依然有些喧闹的训练室逐渐安静了下来。

    再启口时,溢出唇角的语调都如同浸渍过一段泛黄岁月的沧桑感,抱着胳膊的指节隐隐发白。

    “这是一个禁忌。”

    训练室静了。

    如果之前心脏只是停跳了一拍,现在的京子突然觉得有人拿着一把刀从她心口上割开。

    他半垂着首,漆黑的刘海在室灯的照射下反射出暗哑的光泽,好像有炭笔画上的阴影遮蔽了他鼻梁以上的轮廓,只有光洁的下巴,一张冷清的薄唇。

    哪怕真的有过交往……有过交往?他和她,应该还在交往啊……这个人,到底是谁……

    半侧了脸,让光蔓延上了他的眼,却见他闭上了双目,似在记忆的海洋中翻阅着往昔,情不自禁而略带苦楚的微笑,试图遏制却还是不住颤抖的低沉笑声来得仓皇而琐碎,终于在合上鼻翼的掌心里湮灭。骤然睁开的眼失去了焦距,被掏空灵魂的眼底却透着一丝怀念的不甘,那种如若胸腔被紧勒,被压榨得毫无缝隙的深呼吸,似窒息之人渴求空气的惶惶,顺随那乱了步调的起伏而忐忑不已。

    被触及了最不愿触及的地方。

    于是挣扎着逃离出灵魂的折磨。

    她从未看他这个样子,从未。

    屏息凝气的众人谁也不敢惊扰他,fiona觉得,自己犯了个错误。

    唇,坚毅的线条优美却有苍白有力。

    一丝弧度自嘴角微微弯起,而下一刻,陡然收敛。

    他伸手揉了揉额前的发,笑道:“这就是禁忌的恋人。”

    鸦雀无声的训练室。

    因为爱恋,所以情不自禁,因为被迫分离,所以不堪回顾。

    哪怕一个人,哪怕没有过多的语言,也可以演绎禁忌的恋人。

    敦贺莲,用演技,这么告诉所有人。

    带着不容质疑且无可比拟的自信,傲然卓绝。

    此时此刻的京子再也无法思考其他,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敦贺莲,就是敦贺莲。

    直到现在,她仍然还是分辨不出,刚才那短暂的情景,究竟是他的演技,还是他真实的反应。

    作为‘敦贺前辈’他所在的高度,果然还是她无法企及的吧。

    但这都无所谓,她看到的是另一样的东西,最后那一刻的他,真的在发光。

    光芒太耀眼,太卓尔不群,让小小的自己被燃成了灰烬。

    他和她之间真的存在一条鸿沟,那不同空间划分出的地界,看不见,却真实存在。

    身边为他睁大的双眼,为他响起的掌声,为他恍然的惊叹——所有人都倾向他,她被遗落在人群的后头,她隔着人群眺望他一眼,而他依然是他,她却不能确定是不是她。

    像绕口令,她自嘲的笑。

    其实,为什么要在意你问不问我呢。

    你很好,我也并非不好,只是我们隔得太远,那么遥远的距离,谁也听不清彼此,问还是不问,理还是不理,又有什么差别?

    也许不破尚对你来说,最上京子对你来说……

    根本还不到要让你想那么多的地步。

    奇、奇怪呢。

    应该是,看明白了的,为什么……

    这么不甘心。

    奏江仿佛看出了她的郁郁:“京子?”

    “没事。”出人意料的是京子很快回应了她:“敦贺先生的表演很精彩,所以看入神了。”

    “欸——”琴南奏江俯低了身子的同时也压低了音量:“你现在还这么叫他?”

    京子不解:“这么叫?”

    “敦贺先生?”

    “不然?”

    “难道不应该是更亲昵的称呼什么的?”奏江忽然一副开窍的模样:“我懂了,因为不好意思。”

    是不好意思吗?京子也在心里思忖。自然而然她抬头望了望人群之前的敦贺莲。

    和他独处的时候,她也会叫他莲的。可是一旦涉及了其他人,她还是习惯叫他敦贺先生。

    不仅仅是因为不好意思或者隐瞒的考量,也是因为,在其他人面前,把他们两个摆在同等的位置,她总觉的不合适吧。

    说到底,她还是觉得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明明自己认定了是一类人的那种自信,不知何时,悄然无踪了。

    是因为发现了自己对不破的动摇,发现了自己到底还是京都那个内心渴望爱的小女生么。

    所以敦贺莲,那么温柔,那么完美,完美得不真实,让她想后退。

    她想要的东西,不想到头来又是一场东京梦。

    她花了许多的时间确认他对她是认真的,也花了更多的时间确定自己对他的感情,只是她还是不能确信,他们是否适合。

    因为悬殊太大,这种差别和当初对不破尚的距离感是不一样的……不破尚和她的距离是他给她的距离,虽然那个距离更远,但只要不破愿意接纳她,他们仍旧是青梅竹马,仍旧是欢喜冤家。可敦贺莲不同,敦贺莲给她的距离是客观上的……哪怕他们不断向着彼此靠近,总还会有那么一段距离无法消弭。

    意识到自己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思考无关于演戏的东西,京子努力把它甩出脑海。

    这不像自己,至少不像现在的自己,现在要做的应该是更多的学习演技,学习——

    “所以,我根本不爱你。”

    女人葱玉似的食指从男人的脸庞棱角悠悠滑过,缓缓的摩挲,慢慢地触碰,仿佛每一寸皮肤都会通过指尖的触感被刻进心口,永世铭记。

    下一刻她踮起脚尖,带着恋人依依不舍的辗转缠绵,她和他,纠缠在一起。

    一个吻。

    京子只看到fiona披在后肩柔顺泛光的栗色卷发,敦贺莲扶在fiona纤细腰肢上的手,却不见隐藏在那发后的他,该是什么模样。

    至于fiona结束这漫长一吻后决绝的一推,和转身那盈满脸颊的诱人生怜的泪,京子都没有看见。

    她的目光全然越过了fiona,定在后方敦贺莲的身上。

    他们,吻了。

    因为一场戏。

    现场起哄声和惊叫声已经再也进不了她开始起鸣的耳朵里。fiona表演后说的什么,现场又是如何沸腾,她都无从得知了。

    她不该来的,今天。

    所有烦躁都像是荆棘绊住她的手脚,让她根本无法心无旁骛。

    他一直是没有绯闻的男艺人,所以她也从来不会去想这些,这种毫无准备的吻他却主动奉陪,扶在她腰间的手说明了一切。

    明明知道她就在不远,明明知道所有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这是,对她撒谎的惩罚吗?

    谢天谢地,自己是最后一个进门的学员,所以即使悄悄地离开这里,也没有谁会发现。

    她挣开了奏江的手,离开这房间的那一刻,这世界什么声音也没有。

    ☆ ☆ ☆ ☆ ☆ ☆ ☆ ☆ ☆ ☆ ☆ ☆

    嘎达,轻轻带上培训室的玻璃门。

    远处社倖一正好向这里走来。

    “怎么现在出来了,培训指导还没结束吧?”社把手中的水递给敦贺莲。

    他摆摆手,示意不要:“反正我已经上了大半节课,接下来交给fiona也一样。”

    “可是今天特地安排了培训指导的时间,下一单通告还早,”社翻查着手中的行程安排:“才4点半……你要休息一下?”

    莲没有回话,有些心不在焉。

    社眯眯眼,又回身往透明玻璃内的培训室望去,半晌,他道:“她不见了?”

    “嗯。”他的声音淡漠着。

    “原来如此。”

    “跟她无关,只是在里面透不过气。”莲把双手插入裤袋,慢慢往前走。

    “不是我想多管闲事,”社并没有跟上他,只是在他身后轻声说:“如果有了问题就应该面对面解决,你们这样互相避着是怎么一回事?这根本不像你。”

    莲停了停,低下头,只在这一刻,他的身边隐约可以触碰到一抹阴云,他仿佛想要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还是继续迈步向前走去。

    若是以前,她早就背着剖腹刀来到他面前,痛哭涕零地跟自己解释这是怎样一个误会,虽然他并不喜欢这种方式和态度,但这是他认识的京子。

    但这次她没有,前一次和不破在一起的时候,她也只是隐瞒而已,这次却和他撒了谎,那天晚上,不破和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可能不去想,她和他在车后座时那看似别扭实则熟络的亲昵……他真的不是圣人。

    好在,他有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而这项能力在最上京子身上得到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

    没有见面,没有电话,就像已是既定的事实无从解释,他觉得自己像是被闷起来的食物,不好的气息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发酵。

    直到今天,两人还是互相视而不见,错身而过,甚至她提早离开了以往绝不会早退的艺人培训。

    社说的没错,不像他,但也不像她。

    呵,真的要一直这样下去……

    他站定了脚步。

    身前的台阶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背影。

    她趴在双臂间,埋首把自己蜷在一个身体框成的世界。

    “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奏江……”她意识到了其他人的存在,嗫嚅着。

    敦贺莲没有回应什么,垂首打量她,颀长的身高让他和坐在台阶上的她之间的差距越发明显,哪怕他伸出手,也触不及她羸弱的肩膀。

    所以他蹲□,半跪在她身后,拉进和她的距离。

    察觉身后的异动,京子慢慢把脑袋从手臂里拔起来,直到双眸与耳后的人四目相对。

    她吃了一惊,惊得愣不回神。

    于是只是怔怔看着,而他也任她肆无忌惮看着。

    相当长的一段静默,在空旷的消防楼梯间显得更加寂寥。

    她的唇开始瑟瑟,有什么音节要发出口,他却什么也听不清。

    随后京子咬住干涩的唇瓣,不发一语。

    他们谁也不先出声,好似都在等待彼此打破那一道冰墙。

    这么近的距离,他甚至可以看见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她眼周边上的那一圈泛红。

    她哭过,却没有声音,没有眼泪,或者说,不会让人看到眼泪。

    这么要强,这么不甘示弱。

    心房最软的那部分被触动了,再如何的冷硬也无法伪装。

    禁不住,莲伸手扶住她的头,倾身向她——

    啪。

    那个未完成的吻定格在他错愕的眼,和她微微发抖而转握成拳的手上。

    “你,真是一个大烂人。”她狠狠瞪着他,仿佛世仇不共戴天。

    起身,甩手,离开,一气呵成,毫不拖沓。

    敦贺莲还是半跪着,一手扶膝,扶不上她的手支撑在地。

    京子,给了他,一巴掌?

    直到她消失在他目光的尽头,他还是没能弄清楚情况。

    生气的,不应该是他才对吗?

    是她对他撒了谎,她和不破出现在不破的私车上,她对他无从解释,而他还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她……

    “恭·喜。”倚在消防门边上的是环胸看戏的琴南奏江,带着冷笑的表情。“别担心,我只看到最后一幕。”

    莲侧眄了一眼,伸手抚上隐隐作痛的脸,她这一掌真没留情。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他缓缓站起来,摇头。

    “是没有,还是不知道?”

    “我不知道这一巴掌的原因。”

    “也许是因为——”奏江耸耸肩:“那个吻。”

    “我根本没有吻到她。”

    奏江伸指虚点“是培训室里的那个吻。”

    莲皱起眉,怔忡了片刻——“可是,fiona也没吻到我。”

    那只是演戏而已,只要在侧面就能看出来那是个错位的假吻,何况那之后fiona也解释了,用她的话来说,她可一点不想跟敦贺莲这个名字牵扯到一起惹祸上身,更何况,他也不是fiona的性取向。

    “我知道,”奏江偏头一笑。笑得无比灿烂:“可是她不知道。”

    一股无力感蔓延至胸口,敦贺莲仰起头,宽大的手掌盖住了双眼,“她是怎么了……”以前的京子决然不会这样,现在的她让他有点捉摸不透。

    “看不出来么,她恋爱了。”奏江非常满意于看到敦贺莲吃瘪的模样,毕竟虽然不想承认,但对于她而言,敦贺莲就是个抢走京子的竞争对手。看戏归看戏,她也不想京子因此有任何的不快。“恋爱中的女人,都是不可理喻的,做好准备哦,敦贺·前·辈· !”

    这个带着无限嘲讽之意的前辈,他可没兴趣收下,但是奏江的一席话,却让他恍然顿悟。

    脚步声传来,社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他来回看了看奏江和莲:“我看是琴南小姐走过来所以没有拦阻,怎么京子不见了,剩下你们两个?呃——还有,莲你左脸上的那个红印是怎么回事……”

    敦贺莲越过他,手背揉了揉发红的左脸,轻叹——

    “她吃醋得比我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