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ACT5 我的未绪

空镜·皆无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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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双手交握,支着下颚,坐在电视机前。

    荧幕上,伴随着背景里男人独有的磁性嗓音唱出的歌声,是天使流着眼泪将恶魔推下悬崖的画面,天使的双瞳大而明亮,却泛起了沉郁得化不开的水雾,泪水沿着白皙的脸颊滑落,随着恶魔一起坠落万劫不复。

    而他的眼神极其认真,一瞬也不瞬。

    这一幕播放完毕,他拿起遥控器,再次回放——这已经是第五次。

    他叹了口气。

    眼角扫过画面上那个飞扬跋扈的英俊恶魔,眼底顿然黑暗一片。

    好吧,这也是第五次。

    他实在不想看到他,但是又不可避免地要看到,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这部mv有他的地方最好都打上马赛克,可是这毕竟是那家伙的专辑。

    端详着手上那张cd的封面,他修长的指缓缓摩挲右上角那个哭泣的天使,连原本紧绷的神色都不自觉温柔起来。

    你一定是生病了。他对自己说。

    现在……还不是时候。

    夜,愈发深沉了,而在城市的另一角,同样有个无法入睡的人。

    (他曾经毁掉了一个很美好的东西。)

    (他霸占了很久,却不会珍惜。)

    “到底是说什么呢?”京子喃喃自语着,霸占了很久不会珍惜却把它给毁掉了,这种事尚太郎不是没少做过,小时候喜欢的玩具也是遭受这样的下场,但是敦贺先生没理由知道这些事啊,何况对于尚太郎,敦贺先生应该还很陌生才对,不然以尚太郎的个性,早就四处宣传说他挑战敦贺先生之类的事了……

    转头看看墙上贴着的两幅海报,尚太郎那张上仍旧插满洞孔,然而敦贺先生的海报早就被整理得平平直直,两者的差别待遇昭然若揭。

    她想不出头绪来……

    算了,睡吧。京子拉起被子蒙上头。

    ……

    ……

    睡不着。

    敦贺先生今天的样子,很怪异呢。似乎有很多话是要说给她听的,可到她要认真听了的时候,他却又转移话题了,这是怎么回事?还有,对于尚太郎莫名的敌视更是毫无来由的诡异……“啊,对了,那张cd!”

    突然想好好再欣赏一遍那次让自己欣喜若狂的表演,京子爬出被窝在包包里翻找……“唔……cd、cd……”

    ……没有?……她拉开包包的夹层……还是没有?!……她甚至去翻找衣服口袋……不管怎样就是没有!!!

    怎么会,她明明……等、等一下……难道她把它忘在敦贺先生的车子里了吗?!!那就意味着……

    啊啊——天哪,怎么可以这样?!她都还没有准备好要让敦贺先生看她在那个mv里面拙劣的演技啊!光光是掐住恶魔那一段,她就ng无数,何况还是她和尚太郎的对手戏!敦贺先生一定会有所不满的!哦——不——她捧着双颊哀号着,模样颇像那幅《呐喊》的油画,不同的是,身后还有无数怨京们竞相模仿。

    ……或者,再往好处想想,敦贺先生是个很有礼貌的人,应该不会去看的吧?嗯,没错,偷看别人的东西不是绅士的行为啊,敦贺先生不会的,不会的……

    但是,京子你错了,莲不但看了,而且看了不下五六遍。

    关键在于,敦贺莲的本性,应该不是那个绅士莲吧?

    第二日,pm 3:oo

    “未绪,那根本就不是嘉月先生的错!”百濑逸美的眼眶微微泛红,心脏似乎也被人紧紧揪住一般,连呼吸都越发艰难,胸口急促起伏着,看起来她将美月这个角色饰演得淋漓尽致。

    她前方的身影定住了脚步,没有回头,却先溢出一声细微的嗤笑。

    “没错?……当然。”没有作任何反驳,仿佛是根本不屑继续这无意义的对话,脚步又重新渐行渐远。

    “等一等。”醇柔的男声在静谧中响起。

    “如果,你也要解释的话,我想没有必要。”脚步并没有停下来。

    “你伤害的,只是你自己,未绪——这是我唯一要说的话。”饰演嘉月的莲倚在窗扉边,平静地注视着窗外。

    阳光从玻璃外倾泄进来,薄薄的光晕朦胧了他的轮廓,在场的工作人员们也都屏息凝气,生怕打破了这一幅细致的画卷。

    那个身影突然僵硬,连再要前进的步子都显得沉重。

    要到关键部分了,绪方启文暗暗捏紧了手心,这是前作中有关本乡未绪最经典的部分——本乡出现在嘉月同美月私下会面的房里,扬言要把这告知姐姐,让一切破灭让所有人都尝到失去的滋味,嘉月洞悉未绪的忠告让未绪感觉受到莫大的悲哀与耻辱,过去与回忆,现在与茫然,让未绪终于卸下一直以来的面具嚎啕大哭,而美月不计前嫌的慰籍,更因此扭转了一直以来水火不容的局面。很多人看到这幕的时候都不免对于那个原本被阴郁善嫉的本乡未绪同情叹息,酸楚不已的也大有人在,由此消除一直以来本乡未绪近似反面的形象,利于之后引发的故事剧情……可是,京子真的……可以吗?他不是怀疑京子的能力,只是以她现在诠释的未绪来演绎这一幕,难度实在太大了,那个满心满身都被嫉恨和阴沉占据的本乡未绪,如何能因为嘉月的忠告而在挣扎中自然地卸下伪装……

    目光锁定那个僵直的人儿,现在,就要看她了。

    “你懂得什么?我的‘姐夫’?”她在话的尾音轻轻挑起了“姐夫”的音调,好像要重重压在嘉月和美月两个人的心口上。“你连操姐姐都不明白。”

    现场许多人都倒抽了一口气,原因无它,京子饰演的未绪在前作中绝对不是用这样的语气说这句话的,前作里未绪转过身,头一次打破一直以来沉默阴郁的形象朝嘉月怒吼,这或者说是老虎被踩到尾巴的表现,但是京子却丝毫没有改变她冷嘲的语气,这下怎么办?还怎么演绎原作里怒吼后再听嘉月忠告而混乱失控放声哭泣的本乡未绪?

    唯有一个人没有担心。

    镜头现在锁定着的,是未绪。无论谁都没有看到,美月背后那个“嘉月”,眼神里,悄然流露出的光芒。

    那是在这场戏开拍前三十分钟。

    “cut。”

    “换场景,三十分钟后开拍下一幕。”

    “敦贺先生真的不愧是一流的演员呢,那一场遥望美月的背影在不经意中落泪的感觉演得好真实,连我都感觉到了心里面想爱不能爱那种刀绞一样的痛苦……”后勤的女孩们兴奋不已地围着莲惊叹着。

    莲依然是不变的微笑,完美的3o度唇角,宛若还有白润的光在跳跃。

    他在抬眼的一瞬间望见了窗外,楼下那个不断走来走去的娇小身影。

    他笑。

    午后的阳光总是温暖的,京子手上紧握着剧本,不断踱步来去,终于叹了口气坐了下来。这是个僻静的角落,没有什么人会来打扰,是她思考的最佳场所。

    闭上眼睛,让阳光轻抚她的脸颊,还能呼吸到青草被烘热的味道。

    风一阵阵送上她的发,吹开额角的那道伤疤。

    真舒服。

    “这时候偷懒,可不是好习惯。”

    光线忽然暗了下来,京子睁开眼,对上一张英俊脸庞的大特写,引得她惊异得大呼一声差点跳起来,也就在直起身的一瞬间,唇瓣隐隐然擦过了谁的脸……

    敦、敦贺先生!

    呆若木鸡。

    而且不止她一个人,连带着占到便宜的男人也怔忡。

    不过,不愧是敦贺莲,他倒是先回过神来:“这个意外倒是不赖。”调侃的语调,略显暧昧的笑容。

    轰——京子立刻红了脸。

    莲站在她的身后,倾身靠在她坐的长凳椅背上,黑亮的发丝随微风飘动。

    “怎么,我打扰到你了?”

    京子还忙着抢救垂死的怨京,低低应了声:“没有……”

    “为什么刚才焦虑不安的样子?”

    京子猛然抬头看他,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蠢事赶紧又低下头去:“也没有焦虑不安……只是在考虑下一场戏。”为什么……为什么会不敢看敦贺先生呢?她刚刚只是不小心……

    没有放过她脸上的红晕,莲将这美好的景象收入眼底,随后淡淡地问:“下一场,是未绪的关键吧?”

    “嗯。”她的心吊了起来。

    “你怕演不出来么?还是没有想好下一场要怎么演?”他轻轻眯起眼看着她,口气中沾上了点慵懒的味道。

    京子沉沉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不是需要担心的演员。”莲抿唇而笑:“一直以来也都觉得,除了你,没有人能够饰演本乡未绪。”

    ……这句话是不是该这么理解:像她这样冷沉黑暗的演员已经是绝无仅有了……

    敦贺先生你真恶劣。京子转头瞪他。

    莲有些莫名。

    看莲无辜的样子,京子不禁噗嗤一笑,只是片刻,然后立即沉下眼,认真专注的神色是她一贯吸引人的地方:“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前作里的未绪应该也是一个因为过去而把自己埋藏得很深的人,才会沉默寡言而在暗中嫉恨,可是怎么会因为嘉月的几句忠告就一下子混乱崩溃到怒吼,甚至轻易被摧毁了防线在众人面前嚎啕大哭呢……”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前作中关于这个部分的未绪的诠释总让她觉得十分突兀。

    无论扯到什么都要拿自己和姐姐作比较的母亲,因为嫉妒未绪的天赋而把她推下山崖害她毁容的姐姐,还是这个仇人所钟爱的嘉月,以及失去了关爱却仍然活得乐天自在,最后还能获得珍爱的美月,自卑而极端的未绪都能森寒冷沉,却因为这么一点点剖析而乱了阵脚……

    莲静静地注视着她。

    没错,这是他最欣赏的那个最上,无论是从小到大,无论什么事物都会让她这样认真对待的最上,还是那个爱着童话故事的单纯小女孩,他都无法轻易释怀,果真是万劫不复……

    “敦贺先生?纤细的手在他眼前晃动着。

    莲回过神来,侧身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她惊讶地看他,而他点点头。

    莲说,你演你自己吧。

    真的,可以吗?京子仰头看他,目光中充满疑惑:“我是我,本乡是本乡。”

    可是莲却没有再答她的话,眼角微微挑起,“mv拍得不错。”

    啊?!京子一诧,随即狐疑地看他,敦贺先生是在安慰她吗?怎么突然又提起mv的事情……mv!“你……看了?”

    “不遗余力。”

    ……“敦贺先生……”怀疑人格了。

    “在作为一个艺人时,你忘记了你是最上京子。”莲站起身,伸手接下飘落的樱花花瓣,粉色的花瓣宛若轻盈跌落在他掌心,化为水漾的莹润:“在作为本乡未绪时,同样这个人物本身也在忘却她自己。”

    也许只是一瞬间,当莲的掌心捧起那片花瓣,她的思绪也随着樱花柔软起伏,没有之前的杂乱与烦躁不安,连呼吸的空气都渐渐祥和起来……

    “你为什么会恨不破尚?”

    这个问题让她的身体瑟缩了一下,她埋下头,不断轻摇。

    即便她不回答,他也感觉得到。

    因为曾经有过爱,爱得忘我,爱得失却,爱到无法承受丝毫背叛。然而爱过了,也笑过了,痛过了,也哭过了,却,还是,散了。因为爱得灌注全力,也才会恨得歇斯底里。如果说,从前的她,为着不破尚而活,那么现在的她呢……曾经厌恶她进入艺能界的动机,也有着这样的因由——为报复不破尚而进军艺能界,和从前有什么区别?她的人生,不破尚仍然是唯一的理由。

    爱与恨不过相隔一线,因为你同样都倾注了你最深的情感。

    [不是好像,她对我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

    虽然从一开始,穿的衣服比别人破……

    [经常来我家帮忙,而且从来不会反抗我,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又怎么会特地选择她呢?]

    过得比别人不幸。

    [我给了她选择的余地,她却擅自跟我来到东京。]

    但是,到最后却会变成比任何一个人都美丽……所有人都会爱上自己……

    [既然这样的话,那她替我粉身碎骨的工作,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能够和王子过着幸福快乐的……

    “你的恨、本乡的恨,或者说,是一样……”

    她的恨——是因为爱……

    没有谁是理所当然的!没有谁是活该犯贱去爱一个人的!她要的,只是公主和王子从此以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地故事而已,或者,只是女孩和男孩从此以后幸福生活在一起的故事而已……

    [小尚——最喜欢你了——]

    “不要再说了!”京子转过头,大声朝莲叫着,眼眶里里的泪水仓促得来不及躲藏:“够了——”

    那时候不能哭出来的,那时候伪装出来的,那时候夸口说出来的,那时候发誓过的——

    去“爱人”这件事……已经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无益的玩意……当然“被爱”……也一样……通通不过是……希望与绝望的……恶性循环罢了……

    不要——不要——

    “京子!”莲始料不及自己要面对的竟然是她这样无助的哭喊,她的名字就这样不经意地冲出了口。

    莲匆忙扶正她的肩膀,想要让她正视自己,但是她不肯抬头,不断流泪和摇头,口中的喃喃含糊不清,他第一次这样无所适从。

    “看着我,最上。”他轻轻地诱哄着,“看着我。”

    京子紧紧握着拳头,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落在裙子上,绽开一朵朵。

    那时候,不能哭。所以,装作坚强地说要打倒他。

    那之后,不能哭,所以,必须坚强地去重新开始。

    只有一次,那一夜,她哭了,许久不曾宣泄的,也是最后一次凭吊她失去的情感……

    指腹轻轻抚上她的眼角,有些粗糙却不乏温柔,一寸寸,一点点,拭去困在她眼眶里的泪。

    她抬眼,终于。看到的是他担忧的脸。

    以为,再也不会有了,不会有corn,不会有尚太郎,不会有任何人……

    “还要继续哭吗?”他尴尬一哂,很难想象这么一个大众情人敦贺莲也会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敦贺先生……”京子抽泣了几声。

    “怎么?”小女生,你到底想怎样,不要再用这张脸看我……自制力这种东西是有极限的。

    “能不能,把手给我……”

    手?莲皱了皱眉,她有哭泣的时候要握着别人手的习惯么?那么……那个家伙,一定握过无数次……莲的眸光暗沉下来。

    他伸出手,宽大而修长,干净而漂亮。

    京子轻轻握住。

    然后狼狈的脸蛋迎上他的……衣袖——

    把她的眼泪啊鼻涕啊,全部抹上去。

    …… 请不要怀疑,这个符号完全能代表莲的表情。

    半晌,她抬起头,原本的脆弱丝毫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自信满满的脸,璀璨而坚定的光辉在眼神中流转——

    “敦贺先生,我已经找到了,我的未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