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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拾柒和李风笙离开平遥镇的时候,衙门里的人跑出来送行。
送行的人虽然不多,但在离开的人眼里,却看得出这一行人的真心实意。
李风笙和凌拾柒朝着这些人一一道别，随后登上了晋阳王派来的马车。
晋阳王回首,看到的是自己家的儿子非常留恋的眼神。
哪怕是长大后离家闯荡江湖,李风笙也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
看来小镇子虽然偏僻，却依然还有它与众不同的魅力。
晋阳王这样想。
告别平遥镇以后，李风笙的心事却一下子重了起来。
“怎么了？”随伴在他身边的凌拾柒问道。
李风笙摇了摇头，忽然正视凌拾柒道：“柒木头，我要是和别的人拜堂成亲的话,你会怎么样？”
凌拾柒心里空落落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他也不知道怎的，当他再次听到李风笙说起成亲一事,居然和往日有了不一样的反应。
自打驼山遇险恢复以后，凌拾柒发现自己越来越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就仿佛突然间，开始慢慢地有了人的感觉。
凌拾柒知道，他并非人类，是人类创造出来的怪物，活了也不知道千年万年，行尸走肉地追寻自己的执念，却不想又遭一日会变得和人一样。
若是和人一样的话，那他的身体会不会也变得和人一样脆弱？
凌拾柒把心中的疑问搁置着。
“大概会一直待在你身边吧。”凌拾柒回答笑道。
“大概？”李风笙极度不满地扬起了声音。
凌拾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回答错了。
李风笙却忽然伸手点着凌拾柒的嘴角，道：“你这样笑起来，还真不如不要笑。”
凌拾柒错愕。
李风笙哼了声，道：“别说是你了，连小爷我自己都不想成亲呢。如果你不喜欢我和别人在一起，就直接说出来啊！”
凌拾柒低下了头。
李风笙道：“以前也不知道是谁，就是希望我留在平遥镇，不就是想把我放在他的身边嘛！”
凌拾柒微微一动，开口正要说的时候，李风笙的话又堵了回来。
“我已经决定好了，这次去名剑山庄，小爷会去和欧阳家的人说清楚，辞退了这门婚事的。”
“真的？”不假思索的，凌拾柒居然问出了口。
“那是自然。”李风笙点头道。
他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凌拾柒道：“看不出来，你也有那么关切的时候。”
凌拾柒哑然。
“你真的变了呢！”李风笙说道。
其实不止是凌拾柒，二少爷自己在潜移默化里，也正悄悄地改变着。
行到半路，夜开始暗了，晋阳王吩咐人找了家客栈。
因为不是在平遥镇的缘故，两个人不能再同住一间房间，凌拾柒的住宿就这么和李风笙隔了开来。
晚膳，也没有见到凌拾柒的踪影。
凌拾柒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用着身上带着的匕首，悄悄地划开自己的手指。
“嘶——”指尖传来轻微的痛感。
伤口的地方，居然有血丝渗了出来。
凌拾柒看着那伤口，愣了好久。
若是普通人，这只不过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可对于凌拾柒而言，他知道自己出了问题。
以前，他是从来不会流血的。
他的系统里，没有人类的感知。
有那么一瞬间，凌拾柒觉得茫然。
又有那么一瞬间，凌拾柒忽然又觉得欣喜。
甚至解脱。
心中百般滋味交杂在一起，让凌拾柒久久不语。
对比凌拾柒一个人，客栈的楼下便要热闹上很多。
李风笙迎来了离开平遥镇的第一餐，晋阳王点的菜式自然样式丰富，比起在平遥镇里的膳食，种类要多上很多。
李风笙尝了几口饭菜。
“怎么样？”晋阳王问道，“这次我出来，还特地带了王府的御厨，点了你最喜欢的菜式。”
李风笙点头道：“菜不错，就是太多了点。”
“那是平遥镇衙门清苦，没有好好接待你。”晋阳王道，“你以前不也这么喜欢铺张排场。”
李风笙想了想，平遥镇衙门清苦是不假，但有没有好好接待，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是这样的。”李风笙摇头道，“我都习惯吃柒木头做的饭菜了，他做的菜虽然少，不过都挺好吃的。”
晋阳王皱眉道：“柒木头？你说的不会是那个跟你来的凌拾柒吧？”
李风笙点头道：“他手艺可好了。”
晋阳王查看了四周，道：“怎么不见他下来用膳？”
李风笙挠了挠头，想到如果不是和他在一起，凌拾柒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去膳房，更遑论用膳。
那家伙，可是不吃不喝也没关系的。
“他不喜欢热闹呢，等会我给他带点吃的上去，一样的。”李风笙说道。
晋阳王不大高兴：“你是堂堂王爷之子，怎么能够给一介草民送饭？”
李风笙眨了眨眼。
“我听说你在平遥镇和他关系最好，连睡觉的地方都在一起。”晋阳王道。
“也不是都这样说的。”李风笙看了眼默默在旁边吃饭的阿诺，马上说道，“只是白大人关顾我的安危，觉得把我安排在凌拾柒旁边，比较妥当。”
晋阳王哼了一声。
“他的房间里还有间里间，咱们没睡在一起。”李风笙又道。
其实睡在一起，也就那么回事。作为二少爷，他是绝对不介意和自家的媳妇睡在一起的。
那才叫做有安全感呢。
李风笙心里想，却不敢说。
晋阳王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道：“你是王侯之子，做事也要懂得分寸。在江湖上闯荡的这几年，可真是跑野了。”
李风笙许久没有听到晋阳王训话，只好低着头。
“这回若是和江南名家名剑山庄的婚礼能够成功举行，也算是给你定定性子。有家室的人，可不能再随便胡来了。”晋阳王道。
李风笙大吃一惊：“父王，你说什么？你不是说去谈亲事，怎么又变成举行婚礼了？”
晋阳王道：“我已经和名剑山庄的庄主谈妥了，待你到了名剑山庄，若没有异议，就和欧阳大小姐拜堂成亲。”
李风笙跳将起来：“哪有这么快的！”
晋阳王道：“哦？你觉得快？这门亲事可是快拖了三个月呐。”
李风笙皱眉道：“那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晋阳王问道。
三个月前，他不是还没碰到凌拾柒嘛！
李风笙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说道：“父王你有所不知，孩儿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哦？”这回晋阳王的声音像是有点兴趣了，“就这三个月内？”
“这个……”李风笙为难道，“应该是算是，又应该不算是。”
晋阳王道：“那你怎么不介绍她给父王认识认识。”
李风笙眼睛骨溜溜地转了一圈。
“莫不是我已经见过此人，你不敢告诉我他是谁？”晋阳王又道。
李风笙知道这事估计要闹，索性点了点头，直接承认了。
“哼！”晋阳王冷哼了一声，道，“我听说你在平遥镇上最亲近的人就是凌拾柒，你又喊他柒木头，不会那人就是他吧？”
李风笙低头，看着自己的鞋背：“父王，你都知道啦。”
晋阳王“啪”的一下猛拍了桌子。
李风笙被唬了一跳。
“父王。”李风笙唤道，“我想解除和江南名家的亲事。”
晋阳王指着李风笙道：“你和云城真是每一个人让人省心的。应允别人家的亲事怎么能随便反悔，你当晋阳王府的颜面与何地？”
“可是……”李风笙还要说，就见到晋阳王转身拂袖而去。
李风笙好一阵懊恼，郁闷地坐回座位上。
食之无味。
“我该怎么办？”李风笙郁闷道。
旁边的阿诺看了李风笙一眼：“老爷只是气在头上，没准隔一会儿就会好的。”
李风笙老大不高兴道：“还不都是你，千里迢迢把父王叫过来，你看我和柒木头八字还没一撇，那边又要和欧阳家大小姐生米煮熟饭了。”
阿诺淡淡道：“叫老爷过来，是关心少爷你的安危。”
“至于欧阳名家那边，名剑山庄庄主已经多次来询问过你的情况。若是这门亲事一直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的。”阿诺道。
李风笙叹了一声。
“阿诺，你可给我想想办法。”李风笙央求道。
阿诺无言地放下碗筷。
“少爷，现在当务之急，是你到底要站在哪边的问题。”阿诺想了想说道。
“哪边？”李风笙问道。
“你是选择凌师爷，还是选择欧阳家的大小姐？”阿诺说道。
李风笙皱眉道：“阿诺，你怎么连这个都问我。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了，你难道还不明白我在想些什么吗？”
阿诺道：“但你选择凌师爷，凌师爷只有一个平遥镇。你选择欧阳大小姐，却有整个江南势力的支持。”
李风笙挠了挠头。
“大少爷已经在拉拢别的势力了，二少爷你难道还不明白吗？老爷这也是在帮你啊！”阿诺道。
“我哥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可没有想到要和他争什么东西。”李风笙说道。
阿诺摇了摇头。
“少爷，你不懂的。”阿诺道，“你不知道，在我来之前，大少爷已经去过平遥镇了。”
“啊？”李风笙眨了眨眼。
“他的下人秧采，就是在平遥镇出的事，被平遥镇的衙门送进城里，老爷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阿诺道。
“可我怎么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李风笙顿时懵了。
阿诺道：“或许是有人故意瞒着你。”
“你是说白大人和柒木头？”李风笙问道。
阿诺道：“我这也只是猜测，并不能算准的。毕竟大少爷手里的高手很多，死士当中武功顶尖的人也不少，但能够打败他们的，我只能想到一个人。”
李风笙顿时默然无语。
说实话，平遥镇有武功的也真就那么几个人。
除了他的话，那么武功最厉害的，也只有凌拾柒了。
凌拾柒。
李风笙的心一下子就酸了起来。
他想到那天罗小峰救回来以后，凌拾柒又跑出去做了其他的事情，直到很晚很晚才回来。
第二天，捕快们从驼山山上带回来一批不知名的黑衣人。
还有出事那天，苏炽笑嘻嘻地对他说的话。
原来如此。
“那我哥他，怎么样了？”李风笙问道。
阿诺看了李风笙一眼，道：“大少爷是被人送回来的。整个人就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送他的人也没说什么，只是放到晋阳王府门口，就走了。”
那个人多半就是苏炽。
不过苏炽也不敢在晋阳王府露面，只是乔装打扮了一下，把李云城送回去便算完成了任务。
“大少爷是瑕疵必报的人，这次出了这样的事情，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我才主动请缨，让老爷把我派过来保护你。”阿诺道。
李风笙吸了吸鼻子，点头道：“这下我可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