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

我真是nameless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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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

    对承受着各方压力的高三学子们来说,这样的休息天何其重要。当然,仅限于双休日没有补习安排的同学们。武鸣也借着学校举办艺术节的光,冠冕堂皇地推掉了这一周的数学辅导。睡到日上三竿,才迷迷糊糊地被人叫醒。

    “谁啊?今天不上课啊,才几点就吵我。”武鸣满嘴的抱怨,从暖和的被窝里伸出了头。

    “都几点了!睁开眼看看!还吃不吃饭了!”武鸣只听见充满威严的声音在耳边吼着,随后感觉自己身上一凉——嚯!裹在身上的棉被一下子就被掀开,武鸣顺势在床上滚了一圈。

    这霸道的手法,这威严的声音,还未清醒的武鸣也能辨认出是谁,不因为别的,只因为融于血肉的因子在提醒着他。抱怨立刻转变成了委屈:“老爹,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拜托了。”带着没有完全睁开的睡眼,朝着站在床边的爸爸瞟了一眼,做了个拜托的手势。

    没有多余的废话,武爸爸像拧小猫一样,单手就把武鸣从床上揪了起来。武鸣叫苦不迭:“武总,您说您一大忙人,在跟小屁孩磨什么时间啊。您那么忙,赶快忙去。让我再睡一会儿啊~”

    武爸爸放开了手,转而一双大手掌搭在了武鸣的双肩,使劲地晃了他几下。频率快速的摇晃,武鸣一半多的瞌睡虫都被晃跑了,无奈之下,只好睁开睡意惺忪的双眼。眼前就是那看了十几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发福的脸庞,慈眉善目。武鸣不满地推开了父亲厚大的手掌,嘴里嘟囔着。

    武爸爸也不生气,提起了放在地上的行李包:“你奶奶做好饭了,起床下楼吃。我今天去澳门出差,下午的飞机,过几天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老妈去进修,你又出差,还好我饿不死。”武鸣最讨厌睡觉被吵,他有起床气。

    武爸爸还想说什么,武鸣已经开始赶他走了:“我起床我起床啦,下午还有排练。武总快走,这去机场还要一小时,迟了赶不上飞机了。”说罢自顾自地套起了衣服。

    “那我走了,你听爷爷奶奶话。”

    武鸣的头还套在毛衣里,重重地点了点头:“记得给我带礼物。”听着父亲远去的脚步声,武鸣把毛衣套好,叹了一口气。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十一点四十分。是该起床吃饭了。

    不情愿也没办法,睡回笼觉可不是他的特长,尤其是被吵醒,那就再也睡不着了。拖拖拉拉地穿好衣服,在冬天的季节里,被窝总是让人留恋它的温暖,被窝君,晚上再会!

    武鸣看着洗漱镜中的自己:凌乱的头发,左侧塌陷右侧翘起,叼着牙刷的嘴边都是牙膏刷出来的泡沫,眼睛还没睡醒,一只双眼皮一只单眼皮。如此邋遢的形象,比流浪汉还流浪汉!

    想我在外风度翩翩,在家邋里邋遢,形象反差这么大,也是醉了。武鸣想着,加快了洗漱的速度,五分钟后,打理完毕的他,照了照浴室的全身镜,满意地点了点头,才转身离去。

    天气不错,阳光不炽热,天空湛蓝,周遭空气中也没有丝毫寒冷的味道。吃过午饭的武鸣背着自己的琴袋,懒散地漫步在城市的街道上。中午时分,是午休的时间,街上没有多少行人和车辆,这里人们的习惯,午饭后总会小憩一会儿。家乡的生活节奏有着闽南城市特有的悠闲,比起北上广,闽南人更喜欢慢节奏的生活。

    家住在城中心区域的武鸣,再怎么慢步走到学校或者学校附近的排练室,也花费不了多长时间。惬意地走过某十字路口,右拐进了布满大大小小银行的金融街。武鸣哼着自己创作的歌,心情不错。不知不觉走过了位于金融街中段的社区门口,身后冷不丁冒出了一个女声:“无名!”

    武鸣迟滞了一下,脚步停止,心慌的感觉油然而生。略显僵硬的转身动作,站在后边的显然就是韩清。双休日大家都抛开了难看的校服,换上了自己的装扮,韩清此时上身套着纯色的毛衣,搭上简洁的牛仔裤,脚配一双帆布鞋,十足的学生气。两人四目相对,韩清眼角笑意盈盈,武鸣还是抹不去一脸的尴尬。适时的微风吹起了韩清披肩长发的发梢,少女特有的香味掠过了武鸣的鼻尖。

    这次武鸣反应比之前快了一拍,意识到现在场景堪比静态图,干咳了一声后跟面前的女孩打了招呼:“好巧。”他主动的一句话,尽管简短,还是化解了僵硬的气氛。

    韩清好像对武鸣这次的表现很满意,语气俏皮地回答道:“对啊,没想到一出门就遇到你,你们也安排下午排练吗?”

    “嗯,你家住在这里啊。”无意间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韩清已经上前一步和武鸣并行:“嗯啊,离学校很近哦,而且是你上学的必经之路呢。”

    “你今天也去排练室?”调整好了刚才紧张的心情,看了看两手空空的韩清,道出了疑惑。

    “当然了,时间那么紧迫,不抓紧不行。”她语气轻快。然后侧头看了看武鸣:“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没带着吉他?”

    武鸣点了点头,眼睛还是望着前方。

    韩清并不介意,继续心情愉悦地解释着:“那把小白兔,我放在琴房了啊,背来背去多麻烦。这段时间经常去排练,干脆就不带回家咯。”

    武鸣听着,喃喃自语:“小白兔。”

    “什么?”身旁的韩清没听清楚,好奇地问道。

    武鸣立刻解释:“没什么,没什么。那把琴上面的小白兔,呃......很可爱,嗯......很像你。”

    不太会说什么夸赞女孩子的话,但是韩清听来,却不自觉地红了一下脸,旁人不易察觉地一瞬即过。然后抬头,眼神里满是温柔的亮光:“其实,你也很像兔子。”

    “嗯?”武鸣讶异。

    韩清柔声答着:“我是说,你的性格啊。特别温柔,像小白兔一样人畜无害。”

    “哈......哈。”武鸣没想到竟然有女孩子对他评价如此,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高兴:“我高三了,都老了,你那么小,你才是小白兔。”

    韩清有趣地追问着武鸣:“你要是说你老的话,那你就是老白兔咯?”

    老白兔?武鸣真的被逗乐了:“好好好,我是老白兔。”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韩清此刻笑容绽放得更加夺目:“好呀,你是老白兔,我是小白兔,也不吃亏嘛。”

    好啦,你是小白兔,我是老白兔。武鸣不由自主地默记在心中了。

    随后两人一路又聊了音乐上的事情,武鸣也渐渐放开了,和韩清相谈甚欢。事实上,她也不是这么难接近啊。说笑间他们一同踏进了x艺术中心的大门,大厅里正在做着前期准备的女孩子们目光齐刷刷投向了刚进来的两个人,眼神里所蕴含的情绪,是说不清楚的暧昧。还是韩清机灵,第一时间甩了一句:“路上偶遇学长。”简单粗暴地制止了即将掀起议论风暴的女孩们。

    武鸣能看出她们的沮丧,他也不想闹出太大的误会,镇定自若地点头默认韩清的说话。感到无趣的女孩们,继续各忙各的。韩清跟武鸣眨了一下眼,声音轻微:“我先过去,回头见。”武鸣报以微笑,在韩清蹦跳似的离开自己身边后,才默默转身进了大厅拐角的排练室。

    今天“三点半”乐队在大厅排练,轮到tnt乐队用排练室。

    直到确认武鸣关上了排练室的门,大厅里的女孩们终于朝韩清围了上去,叽叽喳喳地八卦了起来。

    “清儿,什么情况啊?”

    “真的是碰巧遇到的吗?”

    “你们都聊了什么?”

    “难道没有其他关系吗?”

    “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你快说啊,急死人了!”

    一股脑地涌来这么多问题,韩清哭笑不得。为了避免队友们源源不断的问题袭来,她需要腾出说话的时间,于是高举双手做投降状,无辜地眨巴着眼睛:“停!停!停!都听我说,听我说!”当事人发话,周围马上安静了下来。看韩清深吸了一口气,貌似有什么重磅消息要宣布一样,个个都不敢出声,屏息凝神,侧耳倾听,等待即将爆炸的重磅炸弹。

    “什么,也没有!就是聊了聊乐队的事。”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换来的是连声的哀叹“哎~”“哎……”“哎!”意料之中的结果,韩清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不这么说的话,估计明天整个年段都会传开他们两个人的事了,而且是各种添油加醋后的版本。不用怀疑,无论哪个年龄段的女性,都有一种特异功能,就是超强的八卦能力。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想想都觉得可怕。韩清不想突然一夜之间,就让两个人都没了清白,这种事连普通朋友间的关系都能狠狠地扼杀在摇篮里,她清楚,所以不会这么做。

    排练室里,无人言语,因为男孩子不似女孩子一样动作拖拉,武鸣到来后也是速度极快地做好了开练的所有准备。当“三点半”乐队正在关心队花韩清的私事的时候,tnt的排练已是正在进行时的状态了。今天他们的状态都不错,尤其是武鸣,丝毫没有被上一场的失误所影响,淋漓尽致地发挥着自己的弹琴技巧,要知道,这只是排练啊,并不是什么重要的演出和比赛。更奇特的是,他以往排练都是一脸严肃,一丝不苟,今天竟然挂着浓浓的笑意,比程珂那春风般的微笑更加像春风。

    益凡排练的习惯,就是面对着队友演唱。武鸣的状态和表情,他一览无遗。心里充满了一连串的问号,终究还是被音乐给带走。他也不是什么爱管闲事的人,只要队员们的状态不影响排练,那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本来乐队成员间的共识就有这么一条:队员的私事,除非本人主动讲,不然其他人无权过问。男生天性就是不爱嚼舌根,懒得唠叨,因此tnt队内从不传播小道消息,这方面一直都是极其的融洽。

    程珂和申昊位置都在武鸣的后方,而且三人都面朝着同一个方向,自然看不到武鸣抽风似的表情。可是整间排练室里都充斥着从武鸣身上散发出来的积极兴奋,其他人也被感染,都超水平发挥,第一遍的排练以完美得不能再完美的演奏而宣告结束。

    “大家休息五分钟。”益凡扭了扭脖子:“这遍效果很好,继续努力。”

    申昊站起了身,揉着肩膀:“今天好rock啊,轻摇滚风也能排成这么接近重金属摇滚,我喜欢!”

    “给个赞!”程珂竖起了大拇指。

    武鸣在脱离了音乐后,又开始回想刚才和韩清独处时的一切。小白兔,嘿,别说,还挺相称。

    见武鸣歇息后一言不发,程珂轻轻戳了他一下:“喂,武鸣,中邪了?”

    不打扰还不要紧,程珂一叫他,处在自己境界中的武鸣立马反射性地蹦出了一句:“我叫老白兔。”

    “啊?什么老白兔?”其他三人异口同声。

    武鸣暗道不妙,愣神之际竟然说漏了嘴。益凡他们好奇的表情在脸上停留不足三秒,不约而同都换成了一脸贼笑,望得武鸣浑身不自在。他们不说话,武鸣也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伙伴们心里都在打着什么样的算盘。找来找去也找不到什么合理的解释来敷衍过去,转念一想,反正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况且在场的都不是外人,也没必要隐瞒,要真发生了什么的话,藏着掖着也只能撑个一时半会儿,俗话说“纸包不住火”的嘛!

    想法如此,武鸣心理压力也跟着小了许多,整理了一下脑子里的思绪,把路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告知与队友们。益凡、程珂还有申昊,随着武鸣的详细述说,无不听得一愣一愣的。尤其是程珂,他情商是四个男生当中最高的,很快就从描述中韩清的言行举止里猜出了个大概:“无名啊无名,那么明显的暗示,你还不懂吗?”益凡也是在琢磨了几遍之后,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至于申昊,完全就不理解其中的涵义,反而对武鸣这样开诚布公的交代,觉得够哥们儿够义气,揽着武鸣连连说着:“够坦白,够兄弟,不过这样的小事小爷我不介意,不会吃醋的。你可真是带来了宝贵的信息呐,她家庭地址,哈哈哈。”

    要不然熟悉的朋友圈中怎么都传着“神经大条如申昊”的话呢。武鸣苦笑。程珂和益凡似笑非笑。

    闲话时间已过,一向兢兢业业的益凡拍了拍手,提醒队员们该开始第二遍的排练了。大家识趣地各就各位,完全没有被武鸣的事情影响到,全身心地再次投入到音乐的世界中。益凡表情轻松飙着高音,毫不费劲,时不时把面对他的三个伙伴当成台下观众,做着互动的手势;程珂稳重的贝斯,和他本身的气质,相得益彰;申昊还是脱不开“碰到鼓就拿生命来演奏”的魔咒,越敲越激情;而武鸣,浑身充斥着用不完的能量,乐感技巧心态全部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度。

    说不出的异样感,但是很舒服,很喜欢。“你是老白兔,我是小白兔呗!”路上的镜头,一遍一遍回放在武鸣的脑海里。

    外头大厅里,“三点半”的排练也步入了正轨。与tnt的选曲风格迥异,女生们偏爱小清新校园风,歌如其人,适合演奏者的歌曲才是最好的歌曲。收起了排练前的浮躁心绪,进入音乐的世界里,韩清再次像变了个人一样,与音乐融为一体,可望而不可及。艺术中心的指导老师,倚靠着墙壁,默不作声地听着韩清的歌声,细细品味其中的意境。不多时,嚼出了与以往韩清所唱的歌声里的些许不同,今天带着青涩少女所特有的淡淡忧愁。徐杰老师轻轻地勾起了嘴角,韩清现在的状态,对这首歌,已是最好的诠释。

    她手中的那把吉他上面,小白兔的贴纸仿佛不受主人情绪波动的影响,静静地保持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