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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曦闭着眼，透进眼睑的光线变暗，她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那年轻男人没有再追问，过了一会儿，那种身体上方覆盖着热源的辐射感又来了。
她缓缓地吐气，暂时压下狂涌而上的回忆画面，双眸眨开一线。
那年轻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又挪到了近处，几乎是分开两条长腿跨骑在她上方，一只手臂撑在她耳畔，浅色眼瞳尖锐地审视她，那目光仿佛带着淬蓝的锋刃，随时能剥开她从她脑中掏出答案。
“杨欢……”她叹了口气，“老师说，你叫杨欢……”
那年轻男人猛地一颤，撑在她耳畔的手臂竟一瞬间失了力道，上半身倏然倒在她身上，压得她闷哼出声。
好重……陈曦觉得胸腔里的内脏都被压得紧缩了，那年轻男人穿着衣服的身材看起来偏瘦削，但那是他的肌肉密度大，实际体重比普通男性反而更重一些，这一下猝不及防砸下来，简直是裹着棉被的铁块。
他伏在她身上，并没有立即起来，陈曦姿势很勉强地垂眸看了看，那年轻男人额头抵住她颈侧一动不动，潮热的呼吸喷在她锁骨附近的小片肌肤上，急一阵缓一阵，泄露了他内心烦郁不平的情绪。
她不敢乱动，想了想，继续述说当年的往事。
“老师很喜欢跟我……跟我谈起你，我父母都死在战场上，十岁开始就是孤儿，十五岁遇到老师，他总是说，他的小儿子也是十岁失去了父亲，他非常内疚，想要弥补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说谎。”那年轻男人突然出声打断她，他几乎是贴着陈曦luo露的皮肤讲话，热气烘得她难受，忍不住扭了扭脖子，身体也随之小幅度移动，直到大腿根蹭到什么软中带硬的棍状物……
但愿不是她想的那样东西……陈曦无奈地仰首望天，年轻人什么的……
杨欢慢慢地抬起头，一只手握住陈曦的下巴将她扳向他，被迫与他四目相对。
“你说谎。”他看来仍是面无表情，除了眼角稍微有点发红，居高临下地睥睨她，仿佛看到什么不值一顾的蝼蚁。“我父亲不可能收帝国人为徒，他没有叛国！”
他到底不能完全抑制住激荡的情绪，声调陡然拔高，握着匕首的右手无意识地挥舞，陈曦看得心惊肉跳，生怕被锯齿尖刮下几块肉来——
“嗒”一声轻响，皮肉幸免于难，但陈曦上半身最后、唯一的遮蔽物——那件薄薄的胸衣——被匕首从中间干净利落地削成了两片。
纯属意外，两个人，包括杨欢都呆了一呆，下意识地同时看向她的胸。
杨欢的呼吸微微一滞，随即变得粗重，他飞快移开目光，不等陈曦松口气，他又像恼羞成怒一般转回头来，恶狠狠地刮了她一眼。
“羞辱我，羞辱我父亲。”
“你很清楚我没有。”陈曦感觉太阳穴抽疼，紧张得大脑快要停止运转，口齿艰涩，“你以为我为什么救你，就因为你长得和老师一模一样！”
“对，你救过我，我应该好好地……好好地报答。”杨欢低低地笑起来，他实在是年轻，这一笑稚气无比，咧开的唇间还隐隐漏出一颗尖牙，像一只憨头憨脑的小老虎。
以血肉为食的猛兽。
他捏住陈曦的下巴，凶恶地吻上去。
“嘀！”
“嘀嘀！”
“嘀嘀嘀！”
阿希姆逐档调低推进器的高度，安全地降落在山涧旁，一脚踏上湿滑的苔藓，眉头紧皱，快步挪到岸边的干地上。
他接受了通讯邀请，腕表上方立刻蹦出雷恩的三维头像，满头顺滑的黑发变得杂草般四面八方乱翘，斯文面孔上横一道竖一道污痕。
阿希姆眉头又皱了皱，尽管明知是虚拟图像，还是把右臂挪远了一些。
“肯涅伯克峰没有发现恐怖分子踪迹。”雷恩气喘吁吁地说着，抹了把脸，脸上立马又多出五道横贯东西的爪印，“你们那里怎么样？”
“一切顺利。”阿希姆对他向来惜言如金，“回营地待命。”
“等等！”看他的样子想要就这样结束通讯，雷恩连忙大叫，脸凑得离腕表更近，导致的后果就是阿希姆这边看到一张面团似的大脸，鼻孔尤其不能忽视。
“陈曦那边怎么样？”鼻孔君配合嘴巴的蠕动忽闪忽闪地翕动着，“我联系她一直没有反应。”
“我带她回来。”阿希姆简短地答完，切断通讯，嫌弃地瞪了腕表一会儿，想到后面必须用到它，忍了又忍，总算没有即刻扯下来丢掉。
他扯出一块丝帕将腕表细细地揩一遍，把丝帕扔进山涧里，迅速按了几个键，一张康奈尔峰的透视图浮出来。单用点线面构建的透视图一览无余，代表陈曦的是一个显眼的红点，距离他现在所处的位置不到一千米。
他读取陈曦位置的坐标，与半小时前他察看的分毫无二，意味着这半小时内她都停留在同一个地方。
这不合逻辑，所以，陈曦出事了。
阿希姆想，可是为什么会出事？康奈尔峰和肯涅伯克峰本该绝对安全。他可能比陈曦和雷恩自己都更了解他们的实力，陈曦头脑灵活、细心谨慎，他不认为区区的攀山越岭，或是几头未经驯化的野兽能够困住她。
所以，是发生了计划之外的事，这种不受控制的、将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变得粗陋匠气、用破坏来捣毁建设的事，人们通常称之为“意外”。
他恨意外。
阿希姆将推进器扔进一棵树的树冠中，冷着脸拔出皇家卫队的银柄枪，循着地图标明的直线路径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