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八章

醉舞西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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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前岳歆怡生日宴会。

    岳家置办了新的产业后,程以萱还未有机会登门。忙于准备大学毕业考试与论文只是一方面原因,而更多的则是她本身的意愿。

    能有什么新鲜,无非就是更大更豪华的别墅和深到足以淹死人的泳池罢了。

    她嗤之以鼻,却还是父命难为,拎着沉甸甸的礼物来到这里。

    别墅果然气派地令人眼前一亮,泳池内的水蓝盈盈,透彻地仿佛可以看到过去。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会场的布置,前所未有的奢华与隆重,就连程以萱也不由暗吃一惊。

    好在她知道这大手笔的原因,所以也只是小小一惊。

    岳家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宝贝女儿,大女儿岳歆怡,小她一岁,今年21。小女儿岳歆甜,今年才刚刚15岁。两个女儿的生日只差八天,以往原本都是分开过的,但今年岳歆甜就要去外地上高中,所以央求了父母将生日宴会挪作和姐姐一天过。

    而这也正是程以萱肯下定决心来参加宴会的原因。谁能拒绝得了那样一个乖巧可人的小姑娘的请求呢?况且这小姑娘还极有可能成为自己未来的弟妹。

    程佑赫被一群花痴小姑娘的目光扫地浑身不自在,拉着程以萱直往角落里躲,“我都说不要来,最烦这些小丫头片子了。”

    程以萱也正乐得清净,先前在程佑赫的威逼利诱下才会买下这条香槟色抹胸长裙,虽然与身形瘦削却又胸部丰满的她十分相衬,但到底是不习惯的,总感觉肩头凉飕飕,胸前又空落落,似乎随时有走光的危险。

    “好呀,有胆子你就走!”左右扫了几眼,见没人注意,程以萱不失时机在胸前扯了两把,“反正我也不想穿这个缺斤短两的破裙子,做的也太省布料了。嗯,别说,倒是挺响应国家政策的。”

    “噗嗤”。有压抑不住的笑声突然从后方传来,程以萱没料到身后竟然有人,顿时又惊又恼,回头小声喝道:“谁?”

    雪白的罗马柱后人影一晃,踉跄出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似乎受了什么惊吓,少年白皙的脸上表情错愕,两只好看的丹凤眼更是瞪到极致。

    “刚才是你在笑?”程以萱狐疑的目光在少年身上扫来扫去。

    少年有心摇头,却又不敢,眼神在一个方向飘忽了两下,终于不情愿地点头道:“是,是我。”

    “你——”程以萱运气,刚想教训面前这美少年几句,一旁的程佑赫却突然哈哈大笑,“陆海风,你还是这么笨啊!”

    陆海风的面色一缓,看程佑赫的眼神就仿佛见到亲人,“佑赫,怎么是你?”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吧?我家和岳家可是世交,有什么奇怪。”程佑赫上前揽过他的肩膀,心情好到不行,“别的待会儿再聊,先给你介绍我美丽动人、举世无双的好姐姐——程以萱。”

    “至于这位,我好哥们儿陆海风,姐你应该不陌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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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佑赫终于找到了留在这宴会上的理由,和陆海风勾肩搭背,相谈甚欢。

    程以萱却以为陆海风这位堂堂陆氏二公子实在委屈,白白净净的斯文小男生,明明不爱言语,却要耐着性子看旁边那位话唠兴致盎然的表演。就连她这个亲姐姐,有时候几乎都忍不了那样的热情。

    知书达理、低调内敛,又生就一副好性子,哪个姑娘若能和他走到一起,那才真真是好福气。

    程以萱感慨之余,忽而又想起传说中的那一位,同样的爹妈所生,不知道差距是否真的可以那样大?

    转而她又摇摇头,笑自己幼稚,想那岳家的两姐妹,不正是最好的实例。

    “萱萱姐,你今天真的好漂亮啊!”妹妹岳歆甜人如其名,不仅长相甜美,声音甜美,就连说话也句句那么顺耳。

    程以萱睨了她一眼,“去,少来哄我!人我都给你带来了,还有心思在这里拍我马屁?还不快快奔去哄你的佑赫哥哥?”

    小姑娘的脸顿时羞成红苹果,目光迅速瞥去程佑赫方向,慌张道:“嘘~~萱萱姐,小点声。”

    程以萱大笑,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得,不逗你了。快点过去吧。”

    小姑娘乖乖“嗯”了一声,然后提着公主裙的裙摆,欢快地小步跑开。

    望着她的背影,程以萱一阵失神。

    若小姑娘真的能够美梦成真,倒是了了她的一桩心事。她只怕有一天,事情会往相反的方向发展,若真到了那时候,怕是再也不会有人像那般甜甜地对她笑了。

    **********

    唯美的开场曲中,宴会的两位主角踏着音符,从无数飘飞的彩色泡泡中款款走下楼梯,如烈焰般的红裙挽着如净雪般的白纱,一切都美得不似人间。

    程以萱倚在罗马柱前,远远瞧着,盛装之下的岳歆怡确实很美,细眉高挑,唇红齿白,不失为一个有姿色的女人。只是这个美人,即使再多的修饰,也无法遮盖去她那份天生的盛气凌人。

    岳歆怡对着会场的宾客笑得美艳,一双眸子却不住在会场扫视。按照以往的经验,程以萱猜测她大概又在寻机羞辱自己,忙不迭闪身躲去罗马柱后。

    不料后退的步子猛然一顿,她竟意外撞入一个宽大的怀抱。

    “啊!对不起,对不起!”她匆忙转身。

    怀抱的主人是个挺拔高挑的男人,一身合体黑西装,银灰色袖扣在袖口处熠熠泛着亮光。

    男人看起来很年轻,可周身的气质却十分阴沉,轮廓清晰的面庞上清冷如水,不见一丝表情。即便在面对程以萱的道歉时,他也只是微微颔首,甚至舍不得多说一个字。

    程以萱略感尴尬,不过在瞥到他那两颗价值不菲的袖扣后便释怀了。

    又是哪家含着金匙子出生的执绔子弟,不理也罢!

    两个人就这样肩挨肩伫立在柱子后,在一片繁华热闹之中,瞧着对面的墙静静发呆。

    半晌,男人突然“哦”了一声,掏出手机播出一个电话,“是我。你告诉我二叔一声,北边那个案子我不打算接手了。原因?让他自己来问我!”

    挂断电话,仿佛才发觉程以萱的存在,男人转过脸,“你怎么还在这里?”

    程以萱回神,叹气道:“被逼无奈。”

    “哦?”男人似乎来了兴趣,眉峰挑起,“躲人?躲谁?”

    “一个女人。”想到那个刁蛮的女人,程以萱不禁又是一阵头疼。“算了,不说我了,还是说说你吧。这么热闹的场面,外边那么多漂亮的姑娘,你为什么也在这里发呆?别告诉我你也在躲谁。”

    “不可以吗?”男人勾勾嘴角,脸上难得有了笑意。

    陆海风满头大汗寻过来时,喧嚣的会场内已渐安静。

    “哥……”他话才出口,便看到男人身旁正一脸莫名的程以萱,不由就是一怔,“以萱姐,原来你在这里,难怪佑赫找不到你。”

    “他在找我?”程以萱一个激灵,还真忘了这码事了。

    陆海风认真地点点头,“他都快急死了。”

    “那我先走了。”冲两个人点点头,程以萱急匆匆往外走,隐约听到身后陆海风低低的声音和男人说:“舞会就要开始了,你怎么还不出去,你忘记来之前……”

    程佑赫正在和岳歆甜闹别扭,见程以萱过来,如遇救星,“姐,你可算出现了,你看这丫头,非缠着让我请她跳第一支舞,烦死了!”

    宴会的女主角被男伴邀请跳第一支舞,这素来是岳家的规矩。程以萱也早就猜到岳歆甜的小心思,所以这次才大下本钱将他硬生生拖来。他此时的抗拒她并不意外,倒是小姑娘眼泪汪汪,委屈地几乎要哭了。

    “萱萱姐——”岳歆甜扯着她本就不安分的裙子晃啊晃,红红的小嘴嘟成一个红樱桃。

    程以萱却没空看她可怜兮兮的小模样,两只手拼命抓住正摇摇欲坠的长裙,质问程佑赫,“程佑赫!来之前你怎么答应我的?!”

    “我只答应来,又没答应别的什么。”程佑赫不服气。

    程以萱气急败坏,怒道:“你不去是吗?那我走了!”

    见程以萱真的动了怒,程佑赫也不敢再多说,小声嘀咕一句“我去还不成吗”,满脸的不乐意。

    舞曲声悠然而起,在人们自觉让出的场地中,一双璧人随着音乐声翩翩起舞。阳光帅气的程佑赫,娇小甜美的岳歆甜,就仿佛童话故事中的王子与公主,终有一天会幸福的在一起。

    程以萱看得几乎着了迷,直到听到身旁有人在议论,她才恍然惊觉,今天的女主角似乎还差了一位。

    顺着人们目光的方向她回头去瞧,向来都不肯居于人后的那一位,不知何时竟又重回楼梯上,一脸不甘地四处张望。

    “你听说了吗,陆海洋今天好像要来?”

    “你是说,陆氏的大公子陆海洋??真的假的?!”

    “可是我只看到他弟弟而已。会不会消息错了?”

    “难怪这位大小姐连第一曲也舍得不跳,原来等着钓金龟呢。”

    陆海洋的名字仿佛一阵疾风,迅速在人群中传开,一时间,各种猜测铺天盖地,充斥着程以萱的耳朵。

    对于人们的热情,程以萱却只是冷眼旁观,并且不屑一顾。

    能够看上陆海洋这种徒有其表的烂男人,果然不愧是岳歆怡!

    舞曲已过三分之一,从会场的某个角落处却突然起了波澜,有个女人挑着嗓子尖尖喊了声“看,陆海洋!”,登时将整个会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甚至舞场之中的那一对也停下了脚步。

    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吵得程以萱难以集中注意力,她瞪大眼睛去看,不知何时已脱去西装,换上一身黑色燕尾服的高大男人,就那样旁若无人一般,一步步来到舞场的中心,阴沉冷峻,却又不失王的风范。

    楼梯上望眼欲穿的岳歆怡此时激动地几乎无法呼吸,陆海洋的终于出现令她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美好前程,琼楼玉宇、雕梁画栋,那是穷极她思绪也无法想象的奢华。

    况且,那个传说中的男人长得又是如此好看。若非顾忌着“矜持”二字,她简直恨不得大步冲上前,抢先向他躬身求舞。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成定局的时候,陆海洋前进的方向却陡然一转,人群中爆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声,可随即便淹没在舞曲音乐之中。

    陆海洋依然面色从容,踏着旋律,一步步向前,最终停下脚步,在无数道惊诧目光的注视下,他向面前的人儿伸出手。

    澎湃的旋律陡然而起,震得人耳中嗡嗡直响,程以萱微微张着嘴,错愕地已经失去了判断的能力。

    她十分疑心是音乐太吵,吵得自己出现了幻觉,可是在那浪潮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旋律声中,她分明听到眼前这个清冷如水的男人在对她低低地说:

    “程以萱,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不明白,这个几乎素未谋面的男人是如何得知她的名字,即便在罗马柱后那长久的沉默,她也从未透露过什么。直到有一天,陆海洋心情大好才肯告诉她。

    “其实我一直都在柱子后。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