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命运的转轮

水磨刀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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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已经飘起了一捧一捧的雪花,今晚一过,所有的尘埃都会被这白净的雪花涤荡地干干净净,只剩下一个清明的世界,可是,人心呢?又要靠着什么来清洗还原那颗赤子之心?凤水問伸出手,接了一捧雪花,他计算的便是萧皇贵妃那一颗爱子之心,倘若祁帝念着手足之情而舍弃了他这个儿子,萧皇贵妃想来也会想尽各种法子,给幽州送去一份伪圣旨,这么一来,自己是得救了,可是幽王呢?他的母妃呢?他们两个将要面对什么样的后果,甚至是整个萧氏一脉,因为自己的这一份私心,又要面临怎么的结局,这个答案就在唇边,呼之欲出,然而他却是拒绝去猜测,仿佛这般,他就真的可以什么都不要去顾忌,他又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无忧无虑的,只要待在母亲身边,就算是天塌陷了下来,也要母亲为他扛着,这样,该有多好。凤水問一步一步地踏在薄薄的雪层之上,留下一串菲薄的脚印,然而,天亮了之后,却是什么都不会留下,没有人会知道,在这一条路上,有一个年轻人怀着一颗九曲回肠的心走过。

    凤水問搓了搓手,加快了步伐,只余下一捧一捧的自夜空中飞旋而下。

    下了早朝,祁帝便往紫宸宫中跑,脸上却是笑意盈盈的,昨晚在来仪殿宿了一晚,然而对着谢皇后那讥诮的脸,心中却是窝火的,谢紫陌哪里有燕燕的半分柔情,然而为了笼络住谢党,却又不得不做足了样子,现在的他格外地怀念燕燕那温软的肌肤和淡淡的熏香。

    然而,当他踏足紫宸宫时,迎接他的却不是她的欢声笑语,一室的茶香却变成了浓郁的药味,突兀地充斥着他的鼻翼。祁帝心里一紧,连忙往寝殿跑,却见到应该挽起的垂幔此刻却是如一扇门一般紧紧地封住了床,使他看不见内里的景象。祁帝伸出手,撩开厚重的幔帐,只见到萧皇贵妃苍白着一张脸,眉头紧锁,眼角漫出了无法遏制的细纹,盘踞在不再年轻的肌肤上。

    “怎么一回事?”忽的祁帝声音便冷硬了。

    “回陛下,昨儿个娘娘偏头痛又发了。”贴身侍婢琉舞慌忙跪了下来。

    许是祁帝的声音吵醒了沉睡中的萧皇贵妃,她睁开一双眼:“陛下……”正想要挣扎着起身,祁帝却是连忙按住了她:“燕燕,这些虚礼就免了吧。”他拿了一个枕子靠在她背后,“太医怎么说?”

    “咳,就是老毛病,陛下不必担心。”萧皇贵妃顺着祁帝的手,靠在了枕子上,笑着看着他,手却是挥了挥,屏退了左右。

    萧皇贵妃掀开被子,跪在了祁帝面前,头磕在地面上,这一系列一气呵成的动作倒是把祁帝吓了一大跳。

    “燕燕,你这是干什么?”说着便要去扶她。

    “陛下,请你救一救皇儿吧。”

    “那也得你先起来啊。”祁帝将她扶上床。

    萧皇贵妃深吸了一口气,便将遇里对凤水問下毒一事从头到尾对着祁帝说了,果真,当说到遇里要祁帝下一封诏书将幽王召回五蕴城时,祁帝的眉头越锁越紧,面皮也是紧紧地崩着,不发一词。

    萧皇贵妃从怀中掏出一条丝帕,拭了拭眼泪,心里却是紧张万分,谁人都知晓,祁帝向来重视手足之情,更何况,在他心中,他这个皇帝的位置也是当年幽王拱手相让的,无论从哪一点出发,他都是不会同意让幽王回来送命的。

    “陛下,燕燕知道,这是件让陛下难以抉择的事,但恳请陛下体谅一个做母亲的心情,燕燕实在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燕燕,你的心情孤完全能够体谅,皇儿不止是你的儿子,也是孤的儿子啊,可是三哥,三哥也是与孤血脉相连的同胞哥哥,从小,父皇不重视我,都是三哥将我拉扯大的,在我心中,他就像是半个父皇那般……不,甚至是比父皇更亲,我又怎么能因为要救皇儿,而让三哥送了命?”

    说到后来连着“孤”都变成了“我”,萧皇贵妃只能紧紧地抓着丝帕,压住一再要飞出唇边的求他下诏书。

    萧皇贵妃早就知道答案了,只是没有听祁帝亲口说出,她不甘心罢了,于是便压低嗓音,低低地啜泣起来。

    “燕燕,你放心,就算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孤都会找到顾神医来医治孩儿的。”

    可是时日却是不多了,就算上穷碧落下黄泉找来了顾神医,过了这个时间,皇儿便去了黄泉路,又有什么用呢?然而,这一番话,她却是没法讲出口。酒宴过后,秋沛夐收拾了些细软便再出使了墨蛟国,怀中拿着的,却是素以请名工巧匠连夜赶制的九曲夜明珠,好像这个女儿撞了头之后,变得格外地狡黠,连这般刁钻的问题都提的出来,心下却是喜忧半参的,喜的是这女儿天资聪慧,看来真真能应了卜算子的那一句“执掌鸾位”,而忧的却是就像过刚者易折般,太锋芒毕露的聪慧反而容易招致杀身之祸,于是便心思复杂地踏上了出使之路,想着等回来后便找素以好好谈上一番。

    此刻的素以却是躺在李轻轻的香软的怀抱中享受着俨俨的母爱,内心雀跃不已,并不因为不能入住秋府而悲春伤秋,反而觉得这般的日子才是自己想要的,无需要遵循一大堆贵妇小姐的规矩,就这般散漫地或者也要比无数规矩拘着好上很多。绿珠安安静静地站在身边,素以现在知道,原来绿珠身上是有几分武功的,爹爹专程挑来保护自己。

    十岁的年华,端的是烂漫无际,就如此刻散素以散漫地坐在一株毕钵罗树灰褐色微具纵纹的枝干上,晃着小脚,静听时间淌过的声音。透过翠绿刮辣的叶子,素以伸出白嫩的手,搭在额头上,阳光透过指缝流泻在她的脸上,带着无端的温暖。有时候,她会想起苏醇塬身上的佳期如梦,然而再回忆起他和她在百折林中渡过的那一个月时间,却觉得在梦境中,那是他与她自分手后做过的最美的梦。对,是梦。素以内心坚定地对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