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竖起了翼〔4〕

怜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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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神情竟是这样出乎意料的平静,嘉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到现在,难道,他还不悔改?程明朗浅笑说:“真想不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嘉美恨恨地看着他,直摇头:“不对,上一次,我们应该在余佳丽的游艇见过。”程明朗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没错,我给忘了。”她目光似胶一样,粘在他脸上:“为什么陷害了我,又要来认罪?”程明朗望了眼她身旁的何文轩,低下头:“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她双眼微酸,那泪几乎涌了出来,她挑眉问:“你知道对不起我?”程明朗心中一恸,轻轻点头:“我一直都知道对不起你,可是如今,什么都还了。”

    她强抑满心的愤怒,只是泪流满面:“在牢里,我一直想得很清楚,不管怎么样,都不要跟警察说,是余佳丽约了我和你去的游艇。可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大错特错。原来,不管我怎么对你,怎么去维护你,你还是那样自私。只考虑自己的处境,连至亲的人,也不管死活。”她停了停,声音哽咽,“你这样的人,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我的爸爸。我没有办法承认,这样心狠的一个人,竟然真的是我血脉相连的爸爸。”

    程明朗将手放在腿上,极力地掐着,害怕自己会哭出来。他力持声音平稳:“我从来都是这样自私的一个人,自私到,从不考虑你,自私到,遇到危险,就想借着你过关。不怕告诉你,大雨那天,我之所以去找你,只是因为老大说可以帮我找人顶毒品的事。但是要求你做他的女人。”他顿了顿,又说:“我那天真的打算卖了你。”

    那样残忍话,像一把把极细的针,针针扎向她胸口。她霍地站起身,眼里恐怖到了极点。她全身都在发抖,瞅住他:“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你的女儿,我身上流了你一半的血?或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你曾经爱过的女人生下的孩子。”他抬起眼,仰视她,连嘴角都在发着抖,却一字一字地说:“我从不承认,你是我的女儿。”

    那每一个字,像是有无数的飞机,在耳边投了下炸弹,耳里,脑里,全是嗡嗡作响。她睁大眼,心在急跃,仿佛想蹦出口:“很好,以后你的事与我毫无瓜葛。”她目光看向空中,只是茫然:“从今以后,你和我,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他心里痛不可抑,脸上却微笑:“你能这样想就好,我真怕你想不开。”

    她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活下去,好好的,幸福快乐的活下去。因为我的生命中,从来就没有过爸爸。”他低下头,脸上有些悲哀,缩住了胸口:“那就好。”

    她声音颤抖,泪如雨下:“再见了,程先生。”

    他死紧地揪住腿,揪得腿都麻木了,他面无表情:“再见了,程小姐。”

    何文轩看着程明朗,动了动唇,最后,只是扶着嘉美,走了出去。程明朗将头重重地磕在铁桌上,磕得“咚咚”直响。他就这样呆呆的坐着,就像做梦一样,除了不停地磕头,就只有眼泪不停地往外涌。这辈子,说过无数的谎言,可是,这一次,他才发现,原来说谎是人生中最痛苦的事。

    如果可以,如果来得及,他想告诉他的女儿,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他从来没有害过她,从来都没有…

    可是,他不能够,死都不能够说出真相。

    窗外的树木,大多落光了叶,只剩光秃的树桠立在半空之中。余先生极力地仰头看着,一动也不动。余夫人在一旁安抚他:“你不要想太多了。”

    余先生只是仰着头,一声不吭。秋风瑟瑟,落叶纷纷,那碧蓝得近乎琉璃的天,都像极了一副萧索的山水画。余太太说:“我知道女儿的事你心里不舒服,可是,你再怎样折磨自己,她也回不来了。”

    他过了好一会,才幽幽地问:“凶手真的抓到了?”

    余太太点点头:“是程嘉美的爸爸自己投案自首的。”

    他终于掉转头看着她,脖子却酸得发了疼,可再怎么样疼,也比不上心里的疼,钻心一样!他语调很沉:“我想要见见他,至少,我要知道他为什么杀我的女儿。”

    余太太迟疑了一会,才勉强开口:“这事,我帮你问了,他说…他是失手杀的她。警察也带他去模拟了现场的凶杀案,真的只是失手。”

    “失手?”他身子剧烈地震动,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只是这样简单的二个字,他就害我失去了最弥足珍贵的女儿。”他几乎支持不住,左手扶在墙上,指甲狠狠地抓进了进去:“我要他一命抵一命!”

    余太太焦虑地扶住他:“你不要想太多了,这件事,警察会处理。”

    他指甲里满满都是白色的石灰,石灰堵在指甲里,堵得心都难受。他目光凄凉地直摇头:“过失杀人,只是坐几年牢,我一定要想个法子,让他抵命!”他停了停,吩咐她,“替我打电话给何文轩。”

    余太太扶他坐到床边,拿出手机,刚刚拨出号码,余先生就抢了过来。他烦躁地说:“何文轩,程明朗能判多久,能不能无期或枪毙?”

    何文轩怔了怔,才回答:“他是过失杀人,《刑法》第二百三十三条:过失致人死亡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他恼怒地吼:“我不是在问你他能关多久,我是要他无期或枪毙。”

    何文轩说:“这个,恐怕我帮不了你。”

    余先生气得睁大眼,咆哮道:“你说帮不了?以前怎么可以?你拿我钱的时候,怎么没说帮不了?现在,我女儿死了,你竟然说,他只会关七年?你不是他的律师吗?你就不会想办法让他关无期或枪毙?”

    何文轩语气更冷:“余先生,警察已经断定他是过失杀人。而且我作为他的辩护律师,当然是判越轻越好。”余先生胸口剧烈起伏,整张脸已经泛出死白,“你在故意袒护姓程的,究竟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何文轩笑了笑,却不接话。余先生咬牙切齿地问:“何文轩,你不会做没好处的事,程明朗给你的绝对不多,我可以出三倍四倍,五倍都不是问题。”

    何文轩漫不经心地说:“余先生,只怕你自己都会有麻烦上身,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一会就有警察会来找你,到时,请你自重。”

    余先生眼里喷出火:“你出卖了我?”何文轩哈哈大笑:“余先生,眼下这情形,国家查*查得挺严的,我只是尽我良好公民的义务,将您举报而已。”余先生气得全身都在抖,骨骼都在咯咯作响,“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待你,一直都很好。我出事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何文轩笑道:“我和你,虽然是虎与伥的关系。可是,好像本末倒置了,因为我才是虎,而你,只是伥。”

    余先生简直无法相信:“你一直都在利用我?”何文轩说:“你这话太难听了,一直都是你在利用我,不是么?这么多年,我帮你的也不少,以后,咱们算是一刀两断,互不相欠。”

    “何文轩!”余先生咬紧牙关,将手机往地上猛地一摔。余太太双手紧紧地箍住他的腰,箍得死紧:“尽管一切都完了,你也要顾忌下你的身体,你已经不能再折腾自己了。”

    余先生涨红了眼,只是不敢置信:“他竟然敢在这个关头,将我给卖了,那个人,不对,他是狼,他真的是一条狼!他比我还狠,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照顾他,视他已出,他竟然敢这样对我!”他心里都是混浊的,整个人都快要发疯了“我女儿死了,我的前途完了,一切都完了。”

    病房的门被敲响,他眼睁睁地看着门被推开,警察拿出拘捕令,亮在他眼前:“有人举报你贪污,现在麻烦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他像疯了一样,突然奔到警察面前,双手紧紧地掐住他的脖子,他口中大叫:“何文轩,你这条狼,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余夫人彻底懵了,踉跄走到他面前,使力地掰着他的手:“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他不是何文轩,他是警察。”他红肿了眼,回过头,目光直直地盯着余夫人,他突然紧紧地箍住她,箍得死紧,几乎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力气:“佳丽,爸爸再也不会逼你了,你不要离开爸爸。”

    余夫人眼里轰然一热,泪流满面,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好,我这辈子,也不离开你。”他傻笑出声,箍得她更紧,紧得她快要窒息,“爸爸,一定会保护你,没有任何人能欺负你。”

    她声音哽咽地应了声:“好。”警察也傻眼了:“余先生…”余夫人泣不成声:“你放心,我们会跟你走,会接受调查,可是现在,我要求医生先替他检查病情。”

    警察想了想,只好说:“我先报告上级。”余夫人抹干泪,扶着余先生在床上躺下来,余先生死紧地攥住她的手腕,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她未干的泪又溢了出来,轻声安抚他:“我不会走。”那泪打在被单上,打得湿了好大一块,余先生心里震震的,意识一片混沌:“你不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