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设计

歌尽飞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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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头已经升起很高了,主院大堂里的地面上金光灿灿的一片,柳四夫人坐在主座上皱着眉头望着那磨石地面,沉着脸没有发出一句声响,她身边身后的丫鬟婆子们个个噤若寒蝉不敢说半句话。

    杜姨娘有了身子,这真是一个糟糕的消息,而夫人的手不能插到香兰院去,这却是个更糟糕的消息,难怪夫人的眉毛皱得打了个结,怎么样也解不开。

    “将黎姨娘喊过来。”柳四夫人最终开了口,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

    这黎姨娘也真是没用,分明是年轻美貌,为何比不上杜姨娘那徐娘半老,竟然还让她老蚌怀珠了。柳四夫人一想着这事儿便觉得糟心,一只手攥着裙裳,差点将那衣裳抓烂。

    “黎姨娘,老爷不到你院子里去,难道就不会想点办法?”柳四夫人见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黎姨娘,真是长了一副好皮相,可是没想到却半点用处全无,还得她来开口说出如此羞耻的话语来。

    黎姨娘茫然的睁着一双妙目望向柳四夫人:“夫人请示下,婢妾该如何做才能让老爷到婢妾的听雪阁里来?”

    “你便是木头不成?连邀宠都不会那你来做什么姨娘?”柳四夫人气得双手发颤简直要发狂,难道还要自己替她来想法子不成?“现儿杜姨娘有了身子,不方便侍奉老爷,这便是你的机会,自己好好掂量着去办罢。”

    黎姨娘脸上露出了一丝失望的神色,杜姨娘竟然怀孕了,那她无论如何也会抢在自己前边生孩子了,若是运气好得了个少爷,那便是庶长子,自己再生个男孩也只能是次子了,这长子和次子的待遇可是大大不同,不是一句话能说得清楚的。

    咬着嘴唇站在那里,黎姨娘心头有说不出的苦涩,原以为进了柳府便进了福窝,没想到现在处境尴尬,老爷不喜欢,生长子的希望也去了一半,夫人还逼着自己去像那轻浮女子一般将老爷扯到自己院子里边去。黎姨娘的脸慢慢的变了颜色,那双颊的粉色渐渐的消褪,只余得一点淡淡的苍白。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柳四夫人见了黎姨娘那副失神的模样,嘴巴轻轻撇了撇:“你着急什么?生男生女可不是她想怎么样便怎么样的,你至少还有一半机会,而且她能不能生得出来,那可还是一个问题呢。”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黎姨娘心里瞬间升起了希望,她的脸颊重新有了滟滟的光影,声音激动得有几分微微的颤抖:“夫人,你为何这般帮我?”

    “我只是实话实说,哪有帮你?她现儿年纪大了,生孩子是比年轻的风险大些。”柳四夫人将手放到桌子上的粉彩茶盏上边,轻轻拨弄了下那茶盏盖子:“你下去罢,好好琢磨琢磨该如何让老爷到你屋子里头去。”

    “是。”黎姨娘行了一礼,好不容易按捺住那颗砰砰乱跳的心,轻手轻脚的走出了主院的大堂,柳四夫人瞧着她的背影,轻轻的哼了一声,钱妈妈赶紧凑了过来替她将茶盏续上水,一边小声说道:“夫人,香兰院那边怕是不好伸手过去呢。”

    “有钱能使鬼推磨,总得想点法子。”柳四夫人蹙了蹙眉头,额头上显出了一个深深的川字来:“只是有那柳明媚在,总是不方当,她心细而且知道得多,不好轻易下手。”

    “夫人,咱们不如等着她去普安堂的时候再说。”钱妈妈沉思了一会:“香兰院里几个丫鬟都是对杜姨娘忠心的,咱们不如去收买了那些小丫头子,夫人说得对,只要舍得花钱,还怕那些眼皮子浅的货不动心?虽然那些小丫头子进不了内室,可只要在她吃的饭菜里头加点什么,或者在药罐里放点什么,她那孩子自然便保不住。”

    柳四夫人点了点头:“这事情需得从长计议,我瞧着今日给咱们开门的那个小丫头子是个灵活人,一双眼睛骨碌碌的转,先将她收买了再说。”

    柳元久得了大夫的吩咐,早三个月不能与杜姨娘同房,于是他索性歇在了书房,每日在香兰院盘旋到戌末时分才会去书房歇息。黎姨娘打听到这个消息,默默记在心里,听那些婆子说,三十多岁的男子正是需求甚旺的时候,自己等柳元久再守两天空房,带了美味的宵夜过去,红袖添香夜读书,由不得他不会对自己动情。

    六月虽然十分炎热,可夜里还是有丝丝凉风,已经快到月末,天上不见了月亮,只有几颗星子在天幕上不住的闪烁。柳府的小径上走着两个人,走在前边的那个身量甚高,身姿优雅,走在后边的那个提着一个篮子,仿佛有些沉重,身子被拉着拽向了一边。

    夜色幽幽,一灯如豆,柳元久正握着一卷书细细品味,丝毫没有注意到外边细细的脚步声。门板上传来一阵轻轻的叩击之声,陪在一旁已经昏昏欲的小厮猛然跳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打了个呵欠往门边挪了过去。

    “老爷。”门一打开,黎姨娘轻盈的身姿飘然而至,灯光下边她的肌肤如玉般闪着光泽,一双眼睛里水波滟滟。

    “你怎么过来了?”柳元久皱了皱眉头,将书放了下来,这黎姨娘是母亲赐下来的,自己没有法子拒绝,也只能将她放到后院。因为念着杜姨娘的一片真情,他根本没有踏足听雪阁的意思,没想到她却缠上自己来了。

    黎姨娘笑靥如花,指着红玉提着的那个篮子道:“我见老爷日夜操劳,特地给老爷熬了补汤送过来。红玉,快些将篮子打开把汤端出来。”

    一个汤盅从篮子里边取了出来放在书桌上边,红玉讨好的替黎姨娘说了一句:“姨娘自己守着那炉子熬了好几个时辰,又凉了一会才叫奴婢装到篮子里头,现儿这汤不冷不热,刚好可以用了。”

    柳元久看着红玉将躺盅盖子揭开,一汪热气袅袅的飘了出来,汤汁熬成亮白颜色,也不知道是用什么补药熬出来的,没有药味,却有一种奇怪的浓香。他看了黎姨娘一眼,见她娇滴滴的站在那里,脉脉含情的望着他,不由得打了个激灵,立刻便想起香兰院里的杜姨娘来,她正怀着身子,自己怎么能做让她伤心的事?想到此处他朝黎姨娘点了点头:“你有心了,可是我现儿肚子还饱,暂时不想吃东西。你回去罢,补汤留在这里,算是我领了你的意。”

    黎姨娘有几分失望,可却不敢显露出来,委委屈屈朝柳元久行了一礼,慢慢的摸着墙退了出去,心里巴望着柳元久会不会喊她回来。可是柳元久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重新将那卷拿了起来,继续开始阅读。

    “姨娘,这可怎么办?”红玉站在黎姨娘身边,望着那窗户里透出来的灯影,愁眉苦脸的问了她一声,那补汤里可放了一些料,那是花了重金托人在外边买了进来的。那些东西吃了以后会让男子不受控制,觉得身子着了火一般,只想要找个妙人儿共度良宵。现在补汤在柳元久的书桌上边,人却被他赶了出来,接下来该怎么做?

    “咱们到这里等。”黎姨娘咬了咬牙,不能等着柳元久药性发作的时候去找了别的女人,那不是在给他人做嫁衣?无论如何也等守在书房这里。

    “可是,老爷究竟什么时候会喝那补汤?”红玉转眼望了望黑漆漆的院子,心里一阵发憷。白日里头瞧着这院子风景不错,可晚上瞧着便有些害怕,特别是风起的时候,地上的黑影不住的晃动,瞧着更是碜人。

    “不管他什么时候喝,我都要等着。”黎姨娘眼神坚定,望着窗户那边透出的一丝丝灯影,心中充满了期待,这是她转运的契机,无论如何也得要抓住不放。

    柳元久坐在屋子里边才看了几个字,身边那小厮便开口进言:“老爷,这汤凉了便不好喝了,还是先喝了罢。”

    柳元久转脸望了望那汤盅,不知怎么,他觉得那香味儿浓得实在有些古怪,让他瞬间失去了想要品尝的感觉。见那小厮站在一旁不住的伸手拦住打呵欠的嘴巴,柳元久笑了笑,指着那汤盅道:“你这几晚上夜辛苦了,这汤便赏了给你去喝罢。”

    小厮听了大喜,正在嘴馋,老爷竟然便将整盅汤都赏了给他。道了一声谢,他捧了汤盅到一旁,大口大口的将那碗补汤喝了个干干净净,里边的肉渣一点都没有放过,喝了以后用衣袖擦了擦油光发亮的嘴,连连赞叹:“这汤委实好喝,黎姨娘手艺真不错。”

    柳元久淡淡一笑,也没有去细听那小厮的评价,继续专心看书,可还没一刻钟的功夫,就听身边传来呼哧呼哧的声音,回头一看,就见那小厮满脸发红,眼睛里流露出一种饿狼一般的目光来。

    “你这是怎么了?”柳元久唬了一大跳,那汤里究竟放了什么,让那小厮喝了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老爷,小的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觉得心里头烧着一把火,只想找个地方发泄。”那小厮愁眉苦脸的抱着身子直打颤:“好想搂着个什么东西才舒服。”

    柳元久听了他的话心中一惊,他审过不少的案件,也见过一些异常的事情,从小厮的话里可以得知他该是中了chun药之毒。灯光下小厮的面孔愈发的红了起来,一双眼睛不住的在屋子里逡巡,柳元久不免有几分惊慌,这误食了chun药的人力气大于常人,头脑会慢慢的不清醒,若是找不到可以发泄的目标,指不定他还会来攻击自己。

    想到此处,柳元久将门拉开,对那小厮道:“你出去吹吹凉风,自然就不会觉得热了。”

    那小厮应了一句,飞快的走了出去,柳元久见他奔了出去,赶紧将门给关上,把耳朵贴在门上边,仔细的听着外边的动静。过了一会子,又觉得有些不放心,把门打开,迈出了一步,四处打量着书房前边。

    小径的那头传来一阵女子的哭叫声,柳元久吃了一惊,慌忙走下了台阶朝那边奔了过去。不用说是自己的小厮遇到了一个经过这里的丫鬟,正在与她纠缠。可是,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有丫鬟在外边走动,也算是她时运不济。

    脚步声响了起来,柳元久回头一看,有两盏灯笼影子正在移动,想来是园中值夜的仆人听到了声响往这边过来了。“你们快些去看看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情。”柳元久见来了人,心里安定了几分,跟着那两个仆人便往那边走了去。

    小径旁边的草地上,有人影滚成一团,男子粗重的喘气声与女子尖锐的哭叫声搅在一处,直扑扑的刺入了人的耳朵里边。上夜的仆人高喊了一声:“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一个人举起棒子朝压在女子身上的那个男人敲了下去。

    那滚在一团的人终于分开了,两个下人一人拉一个站了起来,举起灯笼照了照,不由得一愣:“老爷,这不是在书房上夜的松青?”

    柳元久心里知道原委,只是暂时不好说出来,朝已经被敲晕的松青看了一眼,假装惊讶道:“确实是他,方才他说要出来小解,怎么便忽然去纠缠起过路的女子来了,莫非是鬼附身了不成?”

    那个女子双手掩面,不住的在嘤嘤哭泣,被拉开的衣裳前襟已经遮掩不住那抹裹胸下洁白的肌肤。值夜的下人可没有那般怜香惜玉,粗着嗓子道:“你哭什么哭,这个时候还在园子里头转,活该被人盯上!你是哪个院子里的,究竟准备做什么,快些向老爷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那女子哭了几声,低头瞧见自己衣裳前襟已经全部扯开,羞愧难当,赶紧伸手将衣襟掩上,那张脸却露了出来,柳元久瞥了一眼,不由得吃了一惊:“你不是黎姨娘身边那个丫鬟?刚刚给我送补汤过来的?你们家姨娘呢?她去了哪里?怎么把你撇到这里了?”

    红玉抽抽搭搭了一阵子,这才低声说:“姨娘和我站在这里正说着闲话,这个疯子便过来了,揪住姨娘不放,我上去帮忙却被他给缠住了,姨娘现儿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两个值夜的人听了这话,互相望了一眼,看来黎姨娘本来是带了丫鬟来给老爷送补汤,还想趁机爬上老爷的床,没想着老爷却没有留她,她不死心,带了丫鬟在书房这边转悠,希望老爷能回心转意,可没想到遇着了松青。

    可奇怪的是,松青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厮,素日里头逢人便是一脸笑,因为长期陪着老爷在书房读书,整个人也显得很文静,可怎么这会子却化身成了色中饿狼,简直让人匪夷所思,难道真是撞了鬼不成?

    “你们先将松青带下去,用冷水将他浇清醒了。”柳元久叹了一口气,想要解了chun药,要么便要与女子同房,要么狠狠的几桶凉水泼下去,将身上那热度给退了,或许也能够解除,松青替自己受了chun药的毒,等他醒来自己再好好弥补他。

    瞅了瞅正在那里哭哭啼啼的红玉,柳元久厌恶的皱了皱眉头,这还不是自作自受,分明是她们主仆两人想算计自己,没想到反而落了个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你也别哭了,松青忽然撞了鬼,而你又恰巧在这里,两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那也是缘分,我这就将你配了给他,下个月便成亲。”

    红玉惊得睁大了眼睛,旋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捉住了柳元久的衣裳哀求道:“老爷,红玉今年十八了,那松青不过十五六岁,我们不太般配……”红玉真是有说不出的苦处,跟着黎姨娘做陪嫁过来,心里还想着能不能从姨娘这边得了机会做个通房,没想到姨娘不受宠,自己却更糟糕,竟然要被配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厮!

    “这有什么不好的?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既然老爷都这般说了,还轮得上你来挑三拣四?”值夜的下人叱喝了一声,一个人拎着松青便往前边走了去,一个人则将红玉从地上扯了起来:“你别再赖在这里了,老爷该歇息了,我送你去听雪阁。”

    一阵轻风刮过,小径两旁的树影不住的在摇曳着身子,红玉绝望的睁着眼睛站了起来,她的美梦已经完全破灭了,她再也没有了机会。要知道今晚是这样的借结局,她便不该跟着姨娘出来——姨娘本来是要红绡跟着来的,可她却不愿意放过在老爷面前打眼的机会,假装关心红绡让她在听雪阁歇息,这样才将红绡的位置给替了。

    红玉看了柳元久一眼,心中越发悲戚,老爷年轻又生得斯文,自己还想着若是给他做了通房丫鬟也不算委屈了自己,可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轻风将她的衣襟吹得飘了起来,露出里边的肌肤,雪白的一块,十分诱人,可柳元久看都没看一眼,径自转身朝书房走了过去。

    “快走,你还看什么呢!”值夜的下人咧嘴笑了下:“莫非你原来还在觊觎着老爷不成?老实告诉你,我们老爷与杜姨娘那可是情深意重,不是一般的感情了,你们姨娘都很难插得进一脚,更别说是你这丫鬟了。”

    第二日这件事情便传遍了整个柳府,大家都知道了黎姨娘夜探书房,结果被柳元久赶出门来,没想到她的丫鬟红玉却与书房的小厮松青喜结良缘。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杜姨娘一边喝着汤,一边问站在面前的崔西:“那红玉才来了一个来月,怎么就与那松青对上了眼?”

    “谁又知道呢。”崔西笑着将她手中的碗接了过来,朝坐在一旁的明媚眨了眨眼睛:“二小姐,有了喜事自然便是好事,是不是?这样也好,昨晚一闹,老爷便说以后都歇在香兰院,要我腾出一间屋子来呢。”

    明媚抬起头来笑了笑:“可不是,这当然是好事情。”

    期间的隐情,墨玉那小丫头在外边走了一圈便知道了个七七八八,回来学着那些人的口气来告诉明媚:“二小姐,听说黎姨娘在补汤里放了一种极厉害的药,吃了就会让人发晕,然后那松青便晕头转向了!”

    十五六岁的小厮,能晕头转向到去抱着站在路旁的丫鬟,这药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个个在嘲笑黎姨娘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把自己的贴身丫鬟赔了出去。明媚听了只是感叹,这人怎么就如此想不通,总要自轻自贱,还好柳元久真是算有情有义,面对着这嫩秧秧的黎姨娘,还能把持得住自己,否则若是昨晚让黎姨娘得了手,还不知道杜姨娘会伤心成什么样子呢。

    回头看了看杜姨娘,她正笑得一脸温柔,两只手放在肚子上边,似乎那里已经隆起了一般。明媚拖过一块布开始继续努力绣花,杜姨娘趁着这些日子她守在香兰院,非得让她跟着学女红,最后的结果是这块布都快被明媚扎破了,还没见到一朵像样的花儿。

    “那个黎姨娘,实在是蠢笨!”柳四夫人得了这个信,拍着胸口直叹气:“怎么瞧着水灵灵的模样,便如此不开窍!”

    “夫人消消气儿,这事儿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钱妈妈在旁边小声劝道:“咱们慢慢来便是。”

    “如何慢慢来!老爷现在索性都搬去了香兰院,书房那边的空档已经用不着了!不能一击得中,再想别的法子,她们早有准备。”柳四夫人失望的看了一眼大堂门口,那里有一地灿烂的阳光,可她的心思却怎么也晴朗不起来,只能默默低头拨拉着手腕上的镯子。

    “夫人,老爷不是初一和十五会来主院歇着?”钱妈妈凑到柳四夫人身边,用极其低的声音说道:“不如夫人让出前半夜给黎姨娘……”

    “放肆,你怎么便管到了我房中之事来了!”柳四夫人沉脸叱喝了一声,她与柳元久同床却无欢爱的事情怎么能让旁人知道?还要她将前半夜让出来给黎姨娘,钱妈妈这脑子是被堵了不成?

    钱妈妈见柳四夫人动怒,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出声,柳四夫人脸上烧得慌,有一种被人看破的感觉,坐立不安的扭了扭身子,这时门外跑了一个管事婆子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夫人,并州龚夫人来的信。”

    一提到龚夫人,柳四夫人更有些不舒服,上回她来云州,一双眼睛只粘在那个该死的庶女身上,半分也不往自己的明珠身上招呼,若她不是吕夫人的妹妹,自己还真懒得搭理她。今日怎么的又写信过来,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莫非还是与那庶女有关?真想聘了她去做儿媳妇不成?

    接过那婆子手中的信,柳四夫人揭开封皮才扫了两眼,嘴角便流露出一丝笑容来:“正在想着如何将那尊门神送走,此时却来了个好机会。钱妈妈,快去香兰院那边将二小姐喊过来,我有事情找她。”

    钱妈妈应了一句,匆匆忙忙的走了出去,背上还湿哒哒的滴着汗,方才无意间便将夫人给得罪了,想着都心有余悸。迈着一双腿儿就如生了风般走到香兰院,才往那边探了探头,门口便伸出个小脑袋来:“钱妈妈,你来找谁?”

    钱妈妈一见那正是柳四夫人琢磨着要收买的墨玉,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了个小银毫子给她:“夫人派我来找二小姐,她在不在?”

    墨玉笑嘻嘻将银毫子接到手里:“在呢,正在陪姨娘用早膳。”轻轻摸了摸那小小的银毫子,一边侧了侧身子:“妈妈请进来罢。”

    钱妈妈和蔼可亲的朝墨玉笑了笑,举步便朝院子里头走了进去,心里在着这墨玉也真好糊弄,一个小银毫子便让她对自己笑得格外开心,却全然没有料到此时墨玉正朝着她的背影撇嘴扮鬼脸。

    听说柳四夫人找她,明媚有几分惊奇,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子,柳四夫人又想出什么花招儿来了?她将手中的汤匙放下,朝玉梨伸出了手:“拿帕子给我擦擦嘴,我收拾下这就去见母亲。”

    主院的大堂里一片明亮,天窗上投下灿灿的光柱,光柱里有不少细微的灰尘在上下飞舞着,光与影交错,仿佛是舞台上的射灯一般。柳四夫人端着脸坐在那里,手里的茶盅盖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磕着细瓷的边缘,发出清脆的响声。

    “母亲,不知喊明媚过来有什么事情?”明媚款款走向前去,朝柳四夫人行了一礼:“可是姐姐身上的余毒未尽?”

    柳四夫人骨笃了嘴巴,心里有气,自从上次香兰院柳明珠被明媚整治了一回,每日里都要泡澡,全身泡得像个大大的白萝卜,昨日明媚才说可以不用再泡,将那些用草药煮出来的水撤掉了。此时听明媚又提起这事,柳四夫人觉得心中满不是滋味。

    “明媚,龚夫人来信了。”高夫人摸出了那封信朝明媚晃了晃:“你可还记得上次蔷薇宴上的那位龚夫人?”

    “记得呢,她信里说什么?”明媚有些奇怪,这龚夫人来信与她有何关系?上回自己给那龚亦奇开了药,现在已经吃了一个半月了,想必也该有起色了,怎么又写信过来?

    “她那儿子似乎又旧病复发,心中焦急,想请你去并州住上一个月,给她儿子看诊。”柳四夫人脸上露出了一片不忍的神色,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哎,瞧着这好好的一个人成了这模样,我瞧着都有些心疼,你是大夫,更有仁慈之心,想必也不会拒绝,我已经写了回信给龚夫人,过几日龚府自然会派马车来接你。”

    明媚站在那里望了望柳四夫人,她那伪装的悲伤并不能盖住她眼中的高兴,看起来她很希望自己离开柳府,这样她便能趁机对香兰院下手了。明媚朝柳四夫人摇了摇头:“母亲也是一片慈心,竟然就这么急急忙忙答应了龚夫人,难道母亲不知道这女儿家不能轻易抛头露面,更别说去别人家里看诊了?”

    “你素日里边不是经常去普安堂?哪里没有抛头露面?况且龚夫人家里乃是积善人家,如何不能去?”柳四夫人见明媚似乎有几分着急,心中得意,用手点了点放在桌子上的那封信:“就这样说好了,你回去收拾下,等着龚府过来接你。”

    明媚朝柳四夫人笑了笑,轻轻一弯腰:“母亲,我知道了。”

    柳四夫人疑惑的望着明媚那欢快的笑容,心中忽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为何这小庶女前边还是面色沉沉很不开心,这会子却笑逐颜开?明媚没有给她再打量自己的机会转身带了玉梨便离开了大堂,一步踏进了金色的日头影子里边。

    “姑娘,这样怎么行!”玉梨有几分着急,拉了拉明媚的衣袖:“你走了,姨娘这边怎么办?夫人心里头想的是什么,难道你还不知道?”

    明媚瞥了她一眼,笑意深深:“暂时让她欢喜一阵子罢,我想京城里老夫人派来的人最多就是这两日该到了。”人算不如天算,她倒想看看柳四夫人见着从天而降的京城嫡系部队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柳四夫人将今日府里的事情打理完毕,带着人去了掌珠院那边,柳明珠正躺在抱厦的美人榻上边,几个丫鬟正在给她打扇子,一丝丝凉风吹得她额前的头发不住的飞了起来,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明珠,怎么样?全部好了罢?”柳四夫人坐到了柳明珠身边,捋起她的衣袖瞧了瞧,那条胳膊已经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肌肤光洁如玉。

    柳明珠坐了起来,叹了一口气:“母亲,好倒是全好了,可明珠总觉得心中有几分不舒服,想想那事情便觉得憋屈。”

    “你先别老是想着这事儿。”柳四夫人伸手摸了摸柳明珠的头发:“她过两日就要去并州了,到时候我再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在那边动手将她除了。”

    柳老夫人再三叮嘱要柳四夫人将柳明媚接回来好生教养,要将那小庶女做一枚棋子,到时候为了柳府的利益安排着她的亲事。柳四夫人先前还打算听婆婆的吩咐,可现在这柳明媚越看越不顺眼,处处与她作对,还出手伤害心爱的明珠,怎么着她也咽不下这口气。

    趁着她去并州的时候出手再合适也不过了,没有人会想到她将手伸那么长,柳四夫人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来。年关时分全家便要回京城了,到了老宅子那边自己想要动手可不容易,况且怎么也找不到这般合适的机会了。

    柳明珠听了母亲的话,脸上也露出了欢快的笑容:“真是这样?那便是太好了,让她有去无回罢,我瞧着她便觉得心里堵得慌。”

    “稍安勿躁。”柳四夫人瞧了瞧柳明珠的脸,十四岁一过,女儿的眉眼越发长开了,标致得很,让她瞧着满心欢喜,由不得赞叹了一声:“我的明珠愈来愈美貌了,等着明年及笄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贵介公子遣人来求亲,恐怕会将柳府的门槛踏破呢。”

    柳明珠娇羞的低下头去,口中喃喃道:“母亲,我只想嫁景铉哥哥。”说到这里,忽然抬起脸来,眼中有愤恨的光芒:“可是我瞧着他似乎对那柳明媚十分上心,这几次见了我都有些冷淡,完全不比以前的情分了。”

    “明珠,你别着急,母亲会替你好好筹划的。”那该死的小庶女,还有她那该死的姨娘,柳四夫人暗地里捏了捏拳头,这一个月里边要让她们倒霉。

    “夫人,大小姐。”有管事婆子进来,朝柳四夫人行了一礼:“京城老夫人遣了人过来。”

    柳四夫人鼓着眼睛望着那婆子,心中有一种不妙的感觉:“遣了人过来?为什么?遣了多少人来云州了?”

    “老爷写了信去京城报喜,说杜姨娘有了身孕,老夫人心里头高兴,于是派了她身边得力的几个婆子,带了几个丫鬟过来了,听她们说老夫人正在挑选产婆与奶娘,预备着等杜姨娘生产呢。”那管事婆子抹了一把汗,心道柳老夫人真是盼孙子要将双眼望穿了,杜姨娘这才两个多月的身孕,便这般紧张了。

    刚刚门房喊了自己出去看,外边两辆马车,上边跳下十来个婆子丫鬟,不少都是玉瑞堂里得力的干将,瞧着那架势便知道老夫人是不放心云州这边,自己不方便过来,就将身边精锐派了过来。管事婆子觑着柳四夫人黑沉沉的脸色,有些提心吊胆,这几日会不会日子难过?夫人肯定不会让杜姨娘平平安安的将孩子生下来,可现在来了这么多人,那香兰院可会变成铁桶儿一般,水泼不进。

    “将她们传进大堂,我这就过去看看。”柳四夫人心情瞬间便糟糕了几分,刚刚还在高兴送走了一尊门神,可却来了这么多镇山太岁。丫鬟婆子本来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可她们是柳老夫人遣过来的,背后有人,这边又有柳元久护着,自己想要做什么都很难。

    带队过来的是柳老夫人的得力手下银花妈妈,柳四夫人瞧着那一张张熟悉的脸,不由得有些发晕,这四个婆子谁都得罪不起,而且她们在大宅门呆了这么多年还能如此风生水起,个个都是有本事的。身后跟了四个嫂子四个丫鬟,一瞧都是些精明能干的,这让柳四夫人更是头疼:“我去帮你们安排一间院子出来,你们便歇到那里。”

    “夫人,不用另外安排。”银花妈妈开口道:“老夫人叮嘱我们,务必在香兰院里看护好杜姨娘,不得有半点闪失,奴婢们怎么能去另外一个院子住?香兰院即便小了些,可几间空屋子也该有,这就不劳夫人费心了。”

    柳四夫人心中憋着气,点了点头道:“只要妈妈不嫌挤,那便去香兰院住着罢。”

    “多谢夫人。”银花妈妈欠了欠身子:“还请夫人安排个人手引着去香兰院,另外喊几个人去将马车上的东西搬下来也送去香兰院,老夫人让我们捎带了不少东西过来给杜姨娘呢,让那些下人仔细些,可别磕着碰着了。”

    那群黑鸦鸦的人影刚刚从大堂消褪,柳四夫人忍不住抓起桌子上的茶盏朝地上砸了去,“咣当”一声,茶水四溅,热腾腾的水雾从磨石地面上升了起来,几条水迹蜿蜒着,就如小蛇一般慢慢的朝前爬了过去。

    “她杜若兰算什么东西,现儿却这般得势!”柳四夫人满脸通红,实在不敢相信婆婆怎么便态度大变。原先她不是支持自己的?为了给自己腾出这正室的位置来,不惜将杜若兰从正妻贬成了贵妾,可现在这浩浩荡荡的架势,完全是在给杜若兰撑腰!

    “夫人,老夫人还不是看在她肚子里边孩子的份上?”钱妈妈在旁边劝导:“万一生的是个小姐,那才是爬得高,摔得惨呢!”

    七月流火,大堂外边白花花的一片,知了在树荫间声嘶力竭的喊叫着,听得柳四夫人头晕沉沉的一片,她有气没力的摆了摆手:“你也别老只拣着那好听的话说给我听,我怎么便觉得她肚子里头一定是个少爷。”

    “即便是个少爷,夫人也该想法子将他变成小姐,或者……根本生不出来。”钱妈妈凑在柳四夫人耳朵边上,声音压得极低:“若是那杜姨娘生了个少爷,指不定老爷会提议要将她升做平妻呢,夫人你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平妻本是那些商贾人家里头的规矩,商贾人家在外经商,没有个女人照顾不方便,于是在行商的地方又娶一房妻室,两边相互都不来往,双方都是正室,也是俗称的“两头大”。其实后娶的那个,严格说起来也该是妾室,可随着大陈皇朝这样的事例越来越多,大家也不再歧视平妻,她生的孩子也与正妻一般都算作是嫡出,在分家上边与正妻子女待遇一样。

    这种现象越来越多,慢慢的大陈皇朝一些高门大户里也开始出现了平妻,若是贵妾的娘家后来慢慢得势,能与正妻的家世旗鼓相当,很多贵妾的娘家都会提出要将女儿升做平妻。还有那正妻若是没有生出儿子来,而那贵妾却为家里开枝散叶,功劳卓越,为人又好受长辈喜欢,被提为平妻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杜若兰本来便是柳元久的结发妻子,若是生了个儿子被提为平妻,自己的处境便更尴尬了,柳四夫人听着钱妈妈这么一说,心中委实也紧张了起来,十分懊悔自己原先该过激一个侄子就好了,也不至于现在这种两难的处境。

    “杜姨娘大概是二月底生产,那个时候咱们已经在京城了,如何还能下手?”柳四夫人默默的轮了一回,心中越发沮丧,在云州都不好下手,更别说在京城,那简直无异于痴人说梦。

    “夫人,事在人为,回了京城多去公主府讨主意。”钱妈妈瞧着柳四夫人这模样,心中也是难受,她是柳四夫人的奶娘,一手将她带大,心里完全将柳四夫人当自己亲生女儿看待,对她是掏心掏肺的好,真是不希望瞧见她不痛快的模样。

    “对,我去找母亲拿主意。”柳四夫人脸上总算是有了一丝笑容,安平公主在她心里是无所不能的,只要见到母亲,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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