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绯染朱砂,倾蛊世尘

顾南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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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界如何传闻?”薄唇微扯,“久居椒兰?不良于行?久病成槁?”

    他笑,那眸中微微湛蓝缓缓透明,荒凉又倥侗。

    怎么回事,胸口某个地方又抽了一下,她觉得她着魔了,捂着胸口,凑过去:“传闻额点朱砂。”伸出手,轻触了一下,“是胎记吗?”

    那双微微湛蓝的眸子忽然凝成一汪深深的蓝色,便那样直直望进她眼底。

    容浅念忽然觉得指尖麻了一下,立马弹开,然后做贼心虚地左看看右看看。

    奇怪,平日里做贼也没有这么心虚过。

    见萧殁没回答,她转头又问:“是不是点上去的?”

    萧殁说:“是毒,名唤昙花一现。”

    “昙花一现?”黑纱下的眸子放大,那种连她自己都从未熟悉的情绪,叫慌张。

    昙花一现……

    传闻天下第一毒,传闻妖点红妆,传闻花落是初花开便亡。

    传闻……

    萧殁说:“无解。”

    是的,还有,传闻无解,中者必死无疑。

    他说的时候,是轻描淡写的,好似红尘浮世都落不进他眸里。

    “咚!”容浅念重重一跌,案几上的茶杯打翻。

    无妄禅师的八字命言,原来真的还有四个字。绝代风华,不良于行,不过二五。

    滚烫的茶水,一滴一滴砸在她腿上,她却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

    “觉得可惜?”他伸手,手指有些白得透明,将茶杯拾起,声音很轻,“左右不过是半脚踏了黄土,”

    因为凑得近,她闻见了他身上淡淡的药香,铺面而来,还带了点点夜里的微寒。

    忽然,她觉得那世间传闻美若芳华的昙花刺眼极了,她伸手,指尖揉着萧殁额间的朱砂,十分粗鲁的动作,嫌恶地念了句:“丑死了。”

    好吧,她撒谎了,很美,但是就是不顺眼,让人不爽,让人冒火,让人想咬人……好吧,容姑娘今天晚上不止一点半点的抽风。

    “为何?”他不生气,竟也没有阻止她的动作。

    传闻萧殁温婉如玉,翩翩君子,果然没错,容浅念后知后觉地缩回手指,有些讪讪,眼珠子乱瞟。

    “卫国寺无妄禅师曾言,昙花灼灼,倾世夭夭。”眸子微蓝,他看她,“你为何不喜?”

    “我不喜欢后两句。”语言抢先了理智一步,说完,她低头,手暗暗垂在了身侧:奇怪,老是心虚作甚?

    容浅念活了两世,动不动就抽风中邪外加心虚慌张还是第一回。

    是的,她又莫名其妙了,很不喜欢无妄老秃驴的后两句:绯染朱砂,倾蛊世尘。

    这尘世有没有被倾蛊她不知道,她倒觉得自个被倾蛊了。

    良久,萧殁没有说话,很安静地看着容浅念,她觉得浑身都像着了火一样,尤其是脸,还好,一身黑,啥也瞧不见。

    正好,这时外面有响声。

    “去那边看看。”细微的声音,十米之外。

    “青衣。”

    门外,有男子回应了一句:“王爷,御林军往椒兰殿来了。”

    “啾啾啾。”被遗弃在角落的元帅激动了。

    容浅念这才如梦惊醒,抬头看看横梁,又低头看看屏风,寻思着躲哪里。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容妖孽七晕八素,鼻尖全是淡淡药香,耳边,两个心跳,一个剧烈,一个缓慢,前者是她,后者是他。抬眸,萧殁的侧脸便在眼前。低头,萧殁的手便在腰间。

    窗户上,两个人影,合成了一个。

    容浅念凌乱了,晕乎了,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什么人?”

    萧殁的声音真好听。

    这种火烧眉毛的危急时刻,容浅念脑子里就在想这些。

    “左翼军统领齐鸣参见殁王殿下,奉皇后娘娘旨意,捉拿逆贼。”

    “退下。”不怒而威,还是淡淡的,这也是萧殁。

    “王爷,臣奉旨办事。”

    容浅念不是第一次来皇宫扫荡,与这左翼军统领齐鸣也打过照面,是个顽固又恪尽职守的人。

    “皇后问起,便回,”萧殁嗓音一沉,多了几分森然的冷漠,“殁王旨意,椒兰殿禁入。”

    外面的人踌躇了片刻,领旨道:“臣领旨。”

    左翼军走远了,容浅念还没有找到北,萧殁的手还在她腰间,白皙得像寒玉的手微凉,落在她乌黑发间:“院子里的铃兰草,所剩无几了吧?”

    容浅念挠挠发,头顶两根铃兰草落下,她囧了,厚着脸皮说:“还留了几根。”忽然瞳孔放大,“你看到了?”

    “嗯。”

    完了!形象全完了!这是容妖孽的第一想法,第一次为自己彪悍的行为感到可耻:一个大姑娘家的,怎么能给人命根子穿针引线呢?

    容浅念抓耳挠腮了……

    “一个姑娘家的怎生如此折腾。”月下,男子唇角微扬,眸中一抹柔光。

    萧殁说完,容浅念想死的心都有了,还厚着脸皮问:“那你为何还要帮我,我们素不相识,虽然我不是淫贼,可我是贼。”

    “我知道。”

    额?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翻云覆雨的容家妖孽愣了。

    这男人,果然克她。

    轻咳一声,容浅念又道:“这杯子是青州新出土的乌金釉瓷,那个砚台好像是失传已久的沉香墨,就连屏风上的流苏也是北寒国的簟白玉。”

    果然是行家,识货!

    萧殁只点头,未语,眸间若有所思。

    好了,再直白一点,容浅念摸摸下巴说:“你知道吧,我是打家劫舍的,我现在看上你殿中的宝贝了。”

    萧殁沉默,半边脸笼在烛光下,眸光忽明乎暗的。

    容浅念在想,要不要直接上去抢,她倒想看看,萧殁救了她会不会悔青肠子。不料,萧殁说:“你若喜欢便拿去。”

    这么大方?可是为毛啊?她虽是佳人,也挺妖娆,怎生也是贼啊。

    “这屋子里最贵的是那颗珠子。”萧殁指了指横梁上的夜明珠。

    好家伙,雨落国的鹬蚌珍珠,好大的手笔啊。

    容浅念脚下踉跄了一下,萧殁环着她的腰,她乍一跳,退远了,扯扯嘴干笑:“贪心就是犯罪,我是良民。”

    说完,也不客气,默默地将乌金釉瓷,沉香墨,簟白玉收在随身携带的兜袋中,往背上一扛。

    这男人打什么算盘?贪恋美色?看着萧殁那张极美的脸,容浅念再摸摸自己的脸,识相地承认:她没有美色。

    萧殁也看她,略显苍白的脸好看得不太真实:“左翼军还会回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下逐客令?容浅念又困顿又不爽,心里跟堵了石头似的,没好气地嚎了一嗓子:“元帅,打道回府。”回头,立马变温顺的小猫,“那我走了。”

    “小心。”

    “嗯,那我真走了。”

    容家老九这妖孽什么时候这样磨磨唧唧,啰啰嗦嗦过。

    天蓬元帅鄙视:抽风!

    驮着一袋子的宝贝,才走了两步,回了三次头:“真走了。”

    “名字。”

    “十一。”回答得飞快,一脸的雀跃。

    这厮,就等着这一句呢。

    “逸遥,我的字。”

    容妖孽笑得像朵迎春花。

    元帅捶胸顿足挠地板:我家妖孽不正常了。

    “走了。”

    元帅被容浅念提着一只小短腿丢出去了。

    “啾啾啾!”

    妖孽移情别恋了,元帅大人挤出一滴眼泪来。

    窗外,人影远去,烛火晃动,他似笑非笑。

    “这屋子里最值钱的你不要,偏偏挑选了三件有毒的,你到底认于不认得?”

    静谧的夜,椒兰殿外只余风声。

    久久沉默后,糊纸的窗前,一道敏捷的身影跃然而上。

    女子微微气喘:“千万记住,不要喝御膳房送来的药。”

    萧殁哑然失笑,这个女子,是只猫儿,专挠人心肺。

    “我走了。”

    她又道了句:“这次真的走了。”

    萧殁移动轮椅,窗外已没有人影,真的走了。

    “原来你识得醉眠,那又如何会不知……”萧殁浅笑。

    那乌金釉瓷是太后所赐,沉香墨是皇后所赐,簟白玉是皇帝所赐,皆是致命的毒。

    “这世间竟有个这样的十一。”

    那女子啊,是个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