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离别

我是不悲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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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由?巫妖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那是她梦寐以求的,她盼了这么多年,想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了么?九年了,她离开家已经整整九个年头,她的爸爸、美人妈是不是都认不出她了?自由,她就可以全力去寻找回家的办法,她就可以再去来阳国,兴许她很快就能回家了。

    巫妖迫不及待的拉住师傅的衣袖,那攥紧的手泄露了她此时那紧张、激动又难以置信的心情。

    “师傅,什么任务?我保证完成!”

    烟重的眼睛有些酸涩,这么多年,她还是没有把基地当成家,她总是想要跑到外面去,可外面的世界有太多无奈,她能应付得来吗?依她的性子只怕会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自由了,她还会想要回基地吗?还会去看望他这个凶恶的师傅吗?关键是,自由的代价是她能够承受得起的吗?

    “去协助镇北将军完成大业。”

    “什么大业?怎样才算完成?”巫妖眼中的兴奋褪去,只余冷静与清明。

    “他的大业在适合的时间他定会告诉你,至于完成,他认定完成了就是完成了。”

    “那如果他的大业一个接着一个,直到死都没完成,那我的一辈子岂不就交代在那了?哪还有自由可言!”巫妖蹙眉,这个任务范围太笼统,完不完成全在于雇主,太被动了。哪像杀个人,人死了,任务就完成了。

    “他的大业只有一个,不过过程肯定会凶险万分,也许需要很长时间,也许会有生命危险。”

    烟重在心中问自己,如果让她拿自由来交换,他是不是可以不让她去?他是不是可以将她永远留在身边?永远?他有没有永远都是个未知数。他苦笑了下,即使拿她的自由来交换,他依然会做出同样的决定。他不能让他孤军奋战,她必将是他最强有力的助手。其他人?烟重轻轻摇了摇头。

    “生命危险?师傅,你说我要是连性命都丢了,我还拿什么来享受自由?”

    真纠结啊!自由的代价有可能是生命,如果保住了生命就可以享受自由,保不住那可就真彻底自由了。为了回家,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要去争取。哪一次的任务没有风险?不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去,机会稍纵即逝,博一次,一劳永逸了。

    巫妖的眼神越发坚定,那不服输的劲头又冒了出来。

    “我去。如果我成功了,请师傅遵守承诺,给我和夜哥哥真正的自由;如果我失败了,请师傅看在师徒情份上,给夜哥哥自由。”

    巫妖态度坚决、口气强硬,既然决定了去做,那就得谈好条件,即便是死了,也不能白死,能用她的死来换取夜哥哥的生,值得。

    烟重定定的望着那双黑得能吸进万物的眼睛,在那里他看不到任何情绪的波动,只有无尽的黑。她是最好的人选,她无情、她冷静、她莫测高深、她擅于伪装、她有破釜沉舟的决心、她有义无返顾的勇气,她,独一无二。

    “好,师傅答应你,还有什么要求,师傅也可以答应你。”

    明知道她的选择是对的,明知道自己的决定是无可更改的,可在那一刻,从她的口中听到“去”的字样,他还是难以抑止的疼痛,仿佛那痛已经植入骨髓,不经提起,它隐隐作痛;一经提起,它痛彻心扉。

    “等我想起来时再提吧!先记下。”想了想,一时还真想不起来要提什么条件,可机会不能浪费了,先记着,以后再兑现。顿了顿,巫妖又问:“师傅,我是非去不可吗?”那双毫无波澜的眸子平淡的望进烟重的眼睛里。

    “是,非去不可。”烟重的语气有些急,似是怕巫妖反悔,亦或是怕他自己反悔。

    点点头,巫妖轻笑了声,也好,这样以后走了就不必再牵挂了。

    “师傅,我们出去转转,说不定中午可以做顿大餐呢!”一转眼,巫妖的笑容又变得灿烂无比,那个冷漠的人又变回了叽叽喳喳、没心没肺的样子。

    烟重也静静的微笑,笼罩在二人头顶的阴霾转瞬即逝,像风过无痕。

    二人很快就抓了一只野雉回来,小妖将那黄褐色带黑色圆斑的长羽一根根清洗干净,并排铺在青石上晒干,她的毛笔字总是写不太好,平时她都喜欢用自制的简易羽毛笔来写字,这么漂亮的羽毛她当然不能浪费。

    烟重负责烤肉,小妖当然只负责吃,一个烤得认真,一个吃得尽兴。

    夜幕降临,吃饱喝足的巫妖爬上竹屋顶,嘴里叼着根毛毛草,仰躺在屋顶翘着二郎腿看星星,哪一颗是属于她的命主星?她在这个世界,那代表她的星星也会从原来的世界追到这里来吗?还是因为她的到来,这里又生出了一颗新星?漫天繁星点点,她却只认得那颗北极星。天空中的星辰也像人类一样,每一颗都有它该在的位置,她的位置又该在哪里?

    夜风徐徐,一缕悠扬委婉、浑厚柔和的笛音从竹屋下传来,巫妖侧耳聆听,那笛声忽而婉转,忽而低沉,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那丝丝缕缕的笛音盘旋在山谷中,弥漫在夜色里,层层叠叠的将巫妖包裹,似要荡去她内心的怨恨,涤清她满怀的不安。

    在这样的笛声中,巫妖什么都不愿想,只要静静的聆听,听那道不明、诉不尽的关怀。

    夜风不断,笛声不断。

    巫妖在暖暖的夜风中阖上双眼,呼吸越来越浅,渐渐入眠。梦中仍有那缠绵不绝的笛音相伴。

    天色将晓,烟重放下手中的竹笛,若能够,他愿意夜夜用笛声伴她好眠。

    好梦初醒的巫妖懒洋洋的伸个懒腰,这才恍然发觉,自己竟然睡在了屋顶,身上那层柔软的薄被是什么时候盖上的,她一点都不知道,只知道,恍惚中那笛子吹了一夜。

    竹屋中飘出一股清香,巫妖吸吸鼻翼,像是竹叶的香气,她忽然想到了美人妈包的竹叶粽子,有九年没吃到那甜糯的粽子了,这里没人吃粽子。

    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巫妖抱着被子,轻飘飘的跃下屋顶,顺着香气进了做饭用的竹屋。

    师傅正蹲在灶前翻动着灶膛里的柴火,那香气是从冒着热气的大锅里面飘出来的。

    “醒了?马上就开饭,去洗手。”抬头看了巫妖一眼,烟重笑了起来,“你个小谗猫,把被子先送回去。”

    “师傅,你锅里煮的是什么?好香啊!”巫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我让人送了点米来,你不能天天大鱼大肉啊!给你做了几筒竹筒饭,我从前吃腻了野味,师娘就给我做这个。”

    “那你师娘呢?”

    “早就故去了,与师傅是同一年走的。他们走了之后,我也出了谷。”

    烟重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巫妖却闻到了一股糊味儿。

    “糊了,师傅。”

    巫妖一声大叫,烟重赶紧从灶膛里往外扒,巫妖凑近一看,叫化鸡!

    转身就往外跑,赶紧去送被子,回来好吃鸡。

    烟重这边鸡还没扒完,巫妖已经甩着手上的水珠儿跑回来了。

    香气扑鼻的叫化鸡配上清淡的竹筒饭,巫妖吃得不亦乐乎。师傅一夜没睡,不停的为她吹竹笛,一大早又给她做好吃的,她当然要将它们全部吃光。

    肚子吃到滚圆的巫妖被烟重强拉着去散步,交换条件是烟重要给小妖讲他小时候的趣事。早晨暖暖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两人轻声交谈,宁静而美好。

    三天,那件事谁都没有再提一个字。

    一个尽情欢笑,一个肆意宠溺。

    竹林里、溪水边、山谷中、夜空下,处处都有欢笑,处处都是温情。

    烟重觉得这三天是他这辈子过得最舒心的日子,每一个画面、每一段温馨、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点滴都毫无遗漏的刻进他的心房,那个少女的一切都是那样美丽的留在他的记忆深处,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割舍不掉。

    巫妖觉得这三天是她这九年过得最轻松的日子,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用掩藏,什么都随心所欲,那份厚重的爱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享受,不如就提前预支了,免留遗憾。

    三日后,烟重又做回了那个不苟言笑的冷面阁主,巫妖又披上了百毒不侵的妖女外套。

    站在七星谷外,烟重将早已命人准备好的包袱为巫妖系好,在胸前细细的打个结,抬手将巫妖紧紧拥入怀中,那一声轻轻的“保重”泄露了他太多的不舍、太多的牵挂。

    “师傅,我走了。”

    放开师傅的腰,巫妖仰头,那耀眼的笑容照亮了烟重的心。

    翻身上马,笔直的身躯端坐马上,巫妖打马扬鞭,渐渐淡出烟重的视线。

    马上的巫妖早已满脸泪痕,她最怕离别,却总是要经历离别。离开逸之哥哥,她孤独无助;离开师傅,她伤痛决绝。若有一天她还要经历离别,离开她的夜哥哥,离开大头,离开侍画她们,离开可爱的团子,离开这个世界,她,还会不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