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九月轻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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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更)

    云凝不予回应,转而说起另外一桩事:“说起来,夫人嫁给国公爷已久,至今还无喜讯,这可怎么成?前两日静宁公主常来我宫中说话,话里话外都是爱慕国公爷,就算是委身做妾也无怨言,为着国公爷的子嗣着想,我很赞成她下嫁入国公府。便是国公爷不同意这档子事,还有不少娇俏可人的女子愿意服侍他。”

    顾云筝一笑,从容起身,道:“要给云笛去信,要看信件能否落到云笛手中;要给国公爷张罗女子,要看她们能不能进到国公府的门。就算是女子能进到府中,也要看我高不高兴,不高兴的话,她们活不过三日。”

    挂着如花的笑颜,语调却是森冷入骨,云凝对上顾云筝视线,看到对方毫无退让之意,唯有挑衅、不屑。

    “在贵妃娘娘面前说这种话,真是罪过。”顾云筝语声诚挚,随即却道,“耀觉应该是得道之人吧?我是不是该去见见她?”

    “你见得到?”

    “随时都可。”

    云凝闭了闭眼,再开口时,语声有些干涩,“方才是我失言了,还望夫人不要怪罪。”

    “臣妇可受不起贵妃娘娘这样的言语,落到旁人耳里,岂不是我以下犯上。”顾云筝恭敬行礼,“臣妇告辞。”视线再度瞥过云凝腹部,轻声加一句,“不论是真是假,贵妃娘娘都该安心养胎,而不是惹是生非。云笛若是出了闪失,你就给他陪葬吧。”

    云凝看着顾云筝一步步走到宫门外,牙关紧扣,手紧紧地握成了拳。这叫什么日子?她如今已俨然是六宫之主,却斗不过一个国公夫人;皇上倒是坐在龙椅上,却是要处处对霍天北言听计从。长此以往,她最终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顾云筝走出云凝宫殿,迎面遇到了静宁公主。看起来,云凝方才提及静宁公主的话并非虚言。思忖间,静宁公主快步到了她面前,娇俏笑道:

    “早就想到府上拜望夫人,可国公爷一直不答应,实在是憾事一桩,今日得以相见,也算是你我的缘分。”

    “……”顾云筝飞快打量了静宁公主两眼。在这之前,并没见过这个人,却是觉得似曾相识。

    “夫人是要回府了吗?”静宁公主忽闪着眼睛,依然是毫无城府地笑着,现出唇畔浅浅的梨涡,“别急着走啊,与我一道去贵妃宫里坐坐吧,我们姐妹也好好说说话儿。”

    顾云筝听得冷汗直冒,委实没见过自来熟到这地步的人,随即歉然施礼,“府中还有事,请公主恕罪。”

    “那我可以去找你么?”

    顾云筝似笑非笑,“公主去问国公爷吧。”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等会儿就去问他。”

    顾云筝忍着笑,说声好。

    静宁公主为此满脸喜色,把这归功于自己与云凝走近的功劳。

    云凝在殿内听得静宁公主的语声隐隐传来,目光微闪,问杨柳:“你前两日与我说,有一名大内侍卫要见我?”

    “是。”

    “找个合适的时间,让他来见我。”

    “可是……”杨柳面露迟疑,“娘娘,奴婢还与您说过那名侍卫是谁的心腹,您——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我就是要利用那个人。”云凝目光阴沉地看着她,“你原本是祁连城的人,但是他现在已经不会再信任你了,我说的对不对?”

    杨柳黯然点头。

    “所以,如今你该放聪明一点,听我吩咐就是。否则,我没了活路,你也是死路一条。”

    杨柳听了这话,神色平静地点头,“奴婢早就明白这些。”

    “明白就好。快去吧。”

    “是。”

    **

    顾云筝回到府中,得知燕袭已经等候多时,忙唤他到室内。

    燕袭道:“属下这些日子都在追查耀觉的事,已有了些进展,只是不知夫人对一些事有没有耳闻。”

    “说来听听。”

    燕袭道:“吴正早些年是太后的心腹,在血案那一夜,救下了云笛,想来该是他自己的意思,因为太后没道理愿意留下一个仇视皇家的人。”

    顾云筝念及耀觉说过的杀掉自己的话,赞同地点头,“如此看来,吴正有着一颗仁心。”

    “还有一件事,属下只是听宫里的人说过,并无确凿的凭据。”燕袭低声道,“有人揣测,静宁公主应该不是先帝的骨血。”

    顾云筝全没料到燕袭会带来这样一个惊人的消息,“那你怎么看?”

    “先帝曾下江南出巡,回宫后一个月,太后就有了喜脉。后来说是早产,公主却不似早产的婴儿。”燕袭言辞依旧保守,“当然,这些还只是一面之词,属下还要慢慢地核实。”

    如果这猜测成真的话,静宁公主也是云家的血脉……顾云筝打心底不愿接受这件事,可是再想想静宁公主似曾相识的容颜、浅浅的梨涡,心头便是一沉,“尽快核实此事。”

    “是!”

    “等等。”燕袭转身要走时,顾云筝唤住了他,转身取出两张银票,“你尽心竭力为我做事,我却不曾给过你银两,实在是大意了,这些你先拿着。”

    燕袭笑起来,“不必。”

    “怎么叫不必?就算你手头富裕,你那些手下呢?难不成总要你倒贴银两养活他们?”顾云筝把银票递到他面前,“拿着。何时拮据了一定要跟我说。”

    燕袭见她态度坚决,也就接到手里,道谢后离开。

    傍晚,三夫人过来了,说起了林雅柔的事:“四月里,她嫁给了一个小商贾,如今已经身怀有孕。她在我娘家那边对我一句好话也没有,如今我娘家已俨然将我扫地出门了,今日得知此事,还是出门时偶遇旧识,这才听说了。”

    那个在霍府一再酿造出风波的女子,终于出嫁了,顾云筝却不知该说什么好,斟酌后才道:“为了霍家,委屈三嫂了。”

    “一家人也是一样,道不同不相为谋。”三夫人淡淡岔开话题,与顾云筝谈起熠航这些日子的大事小情,例如个子长高了,小脸儿晒得黑了一些。

    顾云筝也就应景儿地陪着她闲谈。

    晚间,霍天北难得地回来用饭了,顾云筝又将熠航的近况对他说了一遍。

    霍天北先是满意地笑,随后道:“熠航如今怎么称呼三嫂姑且不论,对我们却该有个像样的称呼了。”

    “是该如此。你怎么想的?”顾云筝道,“不如就让他唤我们四叔、四婶吧?”

    “好。”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翌日早间,夫妻两个一起等熠航前来请安,将此事对熠航说了。

    这件事对于熠航来说是个有惊无喜的事,他总觉得天北爹爹是个很别致也很新奇的称谓,如今却要改口,满心抵触。可是先生教导他,要听从长辈的吩咐、教诲,嘟着小嘴儿满脸不情愿地应下了。

    随后的一段日子,两个人三令五申之下,熠航才慢慢习惯了新的称谓,不会再唤错霍天北,也不会再与顾云筝没大没小。

    成为改掉之后,顾云筝减少了每日陪伴或是看望熠航的次数,甚至连他对她与霍天北的晨昏定省也免了,只让他每日去给三夫人请安。

    三夫人怎么会看不出夫妻两人的打算,平日对待熠航该严厉时严厉,该温柔时温柔,更近一步拉近与熠航的距离。

    面对这种局面,顾云筝打心底里酸楚。明明该是最亲近不过的家人,却因着此生大局要一步步将亲人推至远处。

    云笛与熠航的事倒也罢了,两个人迟早会明白她与霍天北的良苦用心,让她无从释怀的是云凝。

    云凝的善变,到如今的选择一世荣华,都让她心寒到了骨子里。

    但是如果注定要敌对的话,她也只能接受。

    **

    夏至前后,蒋晨东麾下军队连连落败,三座城池失守,他手中疆域越来越小。

    郁江南的日子还是悠哉游哉,只守不战,所辖疆域布下的防守固若金汤,朝廷的军队无论怎样也不能攻破。不太繁忙后,他不时携章嫣一同游走在南疆各地,留下了一段段佳话。

    对于霍天北与顾云筝来说,这些都是可喜之事。

    这日午间,顾云筝小憩时,霍天北回来了。

    她早已习惯了他的一切,包括睡梦中听到他的脚步声,只是微微蹙眉,随即眉宇慢慢舒展,意识依然沉浸在梦境中。

    霍天北掠过垂下的纱帐,轻手轻脚地宽衣躺在她身侧。

    她只穿着底衣,身上只搭着薄被一角,背部呈现在他眼前。

    虽然每日敷药,她背部的疤痕只是稍见浅淡。

    处处疤痕,总是让他不自主地想到她伤重昏迷不醒的那些日子。

    那时他对离别的恐惧几近极限,无从承受,却只能承受。

    重来一次,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让付双成死在蒋晨东眼前。

    他展臂将她松松搂到怀里。

    她立刻不满地嘀咕:“热。”

    霍天北轻笑,手指轻柔游走在她背部,掠过每一处疤痕的同时,将底衣系带逐一解开。

    随后,双唇代替了手指,缓慢地时轻时重地游走在她背部。

    “烦人……”顾云筝想要翻身面对他。

    霍天北却施力让她趴在床上,上身压上去,继续之前的亲吻。

    顾云筝又觉得痒,又是心跳如雷,喃喃抗议:“大夏天的,想要热死谁么?”

    霍天北笑起来,咬了她一下,“每次都如此,你能不能换一个理由?”她不喜夏日的炎热,近来同床共枕时,总是不喜他的索要,总是用热做理由。

    “也没别的……好说。”她的手抓紧了床单,按捺不住,轻哼出声。

    他整个人覆上去。

    “你这个混账!”她低声申斥着他,“让我转过去。”

    “为什么?”他语带笑意,“这样省得你太热。”

    “……谬论!”顾云筝又气又笑,在这种时候却只能委婉地说话,“我想看着你。”

    “等会儿。”

    他口中的一会儿可长可短。

    顾云筝香汗淋漓时,才得以面对着他。

    **

    顾云筝去清洗完,回来时宜嗔宜喜地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还不动?今日没事了么?”

    “这话怎么说?”

    “每次不都是这样么?等我洗漱完,你也该滚回书房去了。”

    霍天北这才明白她话里的抱怨,笑着揽她入怀,“怪不得总是一脸不情愿。”

    “换了你试试,每次了事我就出门,你愿意么?好像回来就是奔着这件事来的……”顾云筝一副懒得跟他计较的样子,语声打住,哼了一声。

    霍天北啄了啄她唇瓣,漾出歉意的笑,“是我不好。往后若是不能多陪你一会儿,就算想你想的抓心挠肝也不回来。”

    顾云筝不予置评,“说说别的吧,近来有没有有趣或是可气的事?”

    “倒是有一桩事,关于祁连城的。”霍天北道,“他要办一个书院,有几个官员帮他上奏章。”

    “那你同意了么?”

    “当然同意了。三两年后,他定能培养出诸多人才。”

    顾云筝讶然挑眉,“我以为你不会同意的。不怕他利用这些人来日与你作对?”

    霍天北温缓一笑,“不怕他有这心思,只怕他什么也不做。这个人很有些意思,我如今在想的是,来日他能为我所用。”

    “那可有些难。”

    “难才有趣。”

    “怪胎。”顾云筝刮了刮他鼻梁,“你能如愿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我能如愿的话,估计他也是看你的面子,而非服我。”对于这一点,霍天北有些情绪,“其实我最该做的,是把他除掉。”

    “关我什么事?”顾云筝反过头来揶揄他,“静宁公主找过你没有?上次她对我说,要上门来做客,怎么到今日也没见到她踪影?”

    霍天北无奈地笑,“我哪里有时间见她,每次都是让贺冲将她打发掉。”

    “这点倒是不疑心你。”顾云筝把玩着他覆着薄茧的手掌,“你有多久不曾练功了?如今身手怎样?觉着能将我打败么?”

    “这不是除了政务就在忙你了么?你与我较量,也只有一回事。”霍天北托起她留有些许绯红的脸颊,热切地索吻,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顾云筝含混不清地继续揶揄他:“你哪里有个国公的样子……活脱脱的地痞……”

    “谁稀罕做什么国公……”他语声中有着浓浓的情慾,“做地痞才是最销|魂……”

    **

    此时的云凝,命杨柳将祁连城请到了宫中,两个人在御花园的水榭闲谈。

    云凝先是道贺:“皇上已准你开办学院,恭喜。书院想好名字了么?”

    祁连城却笑道:“是定国公准许的。”

    云凝不由叹息,“如今你怎么越来越喜泼人冷水了?”

    祁连城笑意渐浓,看着水面上波光粼粼,又一瓢冷水淋下,“再过些日子你就不宜在宫中走动了,做戏也要做出个样子来。实在是闲不住的话,记得在腹部垫些东西。”

    “……”云凝被说得垂眸不语。

    祁连城的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皇上异想天开,你竟也陪着,真是佩服。”之后又打趣,“找好孩子了没有?没找好的话,就对外宣称小产。”

    云凝落寞到几点,反而轻笑出声,“说话这么刻薄,总是一阵见血,倒是像足了定国公夫人。”

    祁连城点点头,“定国公夫人说话的确是刻薄,只有一点好,她要么不说,说了便是实话。”

    “这该说她是运道太好,还是性情并不讨喜?没有定国公和你,她能有今日么?”

    “没有我与定国公,贵妃娘娘能有今日么?”祁连城略带不解地看向她,“你为何总是在随时能治你于死地的人面前自曝其短?不论是谁,只要找个机会,就能将你这作假之事公之于众,到了那步天地,大罗神仙也保不了你,更别提一个昏君了。”

    “兴许是我知道你们不会拆穿我,兴许是我在心底里相信你们,不是相信你们肯对我手下留情,而是相信你们不会在这时机下拆穿我。拆穿后对你们又无益处,何苦。”

    “这倒是。”祁连城犹豫片刻,又加一句,“也只是对我无益处。”他可不认为不拆穿云凝于霍天北有利。有时很奇怪,霍天北对云凝有着一份不该存在的仁慈——想来想去,似乎只能是为了顾云筝,才不计较云凝诸多的过错与挑衅。

    “耀觉的事,你知道多少?”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我所了解的事,是不是并不是全部?”

    “我猜着应该不是全部。”

    云凝凝眸看住他,“那有哪件事是我不知情的?”

    “应该是最重要的一件事。”祁连城眯了眸子,看了看刺目的日头,“有些乏了,我回府了。”

    云凝怅然一笑,“慢走,恕不远送。”

    “客气了。”祁连城悠然举步离开。

    这一次,云凝望着他的身影,没了往昔的依恋、怨怼,唯有冷漠。

    **

    五日后,宫中出了一件事,很快传遍朝野——静宁公主失踪了,失踪之前毫无征兆。元熹帝慌了,责令宫中所有侍卫四下寻找,两日无果。

    燕袭听闻这消息之后,慌忙前去见顾云筝,满脸自责:“这可如何是好?还没查清楚那件事的原委,她就不见了。”

    顾云筝却是摆手打断他的话,心念错转,想到了当初顾丰与顾太太失踪的事,问道:“顾丰失踪当日,是谁经手?”

    “是顾衡。”燕袭在这三个字出口时,脸色骤变,“夫人的意思是——”

    “除了顾衡能带手下不为人知地潜入京城,你还能想到第二个人么?”

    燕袭缓缓摇头。

    “事已至此,只能让静宁公主听天由命了。”顾云筝语声似是叹息,“得知原委时,恐怕为时已晚。”沉默片刻,又问道,“顾丰夫妇还在世么?”

    “还在,活得不错。”燕袭禀道,“他们两个离开西域后,便由我接手,将他们送到了他乡定居。”

    顾云筝若有所思,“是他乡还是异国他乡?”

    “是异国他乡。”燕袭道,“没法子,总不能将夫人名义上的双亲处死。”

    顾云筝失笑。

    “夫人是不是还想追究身世?”

    “换了你你不会么?”顾云筝有点没辙地看他一眼,“顾衡与你到了我身边,总归是打着他们的名义。最无奈的是,我到此时也不知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燕袭歉然地笑,“我只是夫人的奴仆。”

    “老生常谈。”顾云筝语声诚恳,“可以的话,还请你费心,或者让我见见顾丰,或者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再不济,也要查查我的身世。”这种事,如今也只能让他帮忙了,霍天北已是□乏术,手下就更是忙碌不堪了。

    燕袭郑重称是,“等战乱过去,属下将顾丰带到京城。”

    顾云筝走到厅堂门口,隔着软帘望向乌云密布的天空,“又要有一场风雨了。”

    **

    雨点打在木料上,声声作响。

    静宁公主在黑暗中聆听着粗暴的雨声,泪水不停地滚落到腮边。她哭起来从来是惊天动地,这一次却是无声的,因为嘴巴被塞着,做不得声。

    时间久了,她不敢再哭了——周身被捆绑得动弹不得,泪水鼻涕横流,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她无助地睁大眼睛,面对着满目漆黑,心中只有恐惧。

    稀里糊涂被人用迷药迷倒了,一段时间失去了记忆,醒来时就到了这方狭小漆黑的空间,是柜子箱子还是棺材?无从识别,只能通过颠簸的感觉知晓是在赶路。

    是遭了谁的毒手,要被带到什么地方,要经历怎样的凶险,她全不知晓,无从猜想。

    肚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她饿了,却没人理会。

    不知道过了多久,饿得前心贴后心的时候,还是没停下来。

    她怀疑自己会被活活饿死。

    她开始责怪皇兄的那帮侍卫都是废物,开始责怪霍天北不在路上设置更多更严密的关卡,更责怪自己傻乎乎的不知多加防范。

    快被饿死被怨气淹没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

    几经周折后,她被人丢到了地上,随后有人扯下了她嘴里塞着的布,灌她喝了几口菜粥,便又将她的嘴堵住。

    静宁公主忍不住又哭了——她还没吃饱,刚尝到食物的滋味,刚想多吃一点的时候,粥就没有了。

    一辈子也没吃过这种苦。

    如果来日能够报复这些恶棍,一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她在心里恶狠狠地发誓。

    她就在这样的情形反复之下走到路途终点。

    起先她被安置到了一个民宅中,捆绑着她的绳索去除之后,她觉出周身粘腻发痒,难受得她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些日子都不曾洗漱,不知出了多少汗水,身上一股难闻的味道,头也痒得厉害,她几乎要怀疑自己身上有跳骚了。

    正为这抓狂时,有女仆送来了热水,冷冰冰地道:“洗干净,半个时辰后我们来帮你梳妆。若是看到你还是脏兮兮的,就把你一双爪子剁了!”

    静宁公主听得心惊肉跳,眼泪又掉了下来。

    “不准哭!憋回去!”对方的语声更冷更凶狠了,“再哭就把你双眼戳瞎!”

    静宁公主连抽噎都不敢出声了。没得选择,她只有一句句照办不误。

    多少年来的尊贵、骄纵,到了吉凶难料时,也只剩了低头任人摆布。

    沐浴之后,两个凶悍的女仆进来,给她梳了简单的发髻,换了一袭白衣,随即将她双手反剪了绑住,又用黑布将她双眼蒙住,一左一右扶着她出了门。

    一人警告道:“劝你还是省些力气,不要乱喊乱叫,没人会在这里救你。惹恼了我们,就把你丢到ji院里去。”

    静宁公主扁了扁嘴 ,想哭,强忍住了。

    两个人带着静宁公主走了一阵子,转了好几个弯,才到了地方,不时提醒她要上或是下台阶,语声竟一改之前态度,变得温和恭敬。

    两个人在静宁公主眼里犹如恶魔,此时的恶魔都因着要见什么人而改头换面,让她的狂跳不已,紧张得随时都有昏过去的可能。

    迈过门槛,凉意袭来的同时,还有着很好闻的淡淡清香。

    “公主请坐,稍等。”

    静宁公主被安置在座椅上。

    两人放轻脚步离开。

    静宁公主的心绷成了一根弦,随时都有断掉的可能。过了许久,却也没人理会。

    她双手开始挣扎,想将绳索挣脱。只三两下,她就放弃了。也不知绳索是用什么材料做的,越挣扎越束缚得紧。

    正是这时候,有人趋近。

    她并不能听到那人的脚步声,是通过陌生的气息辨别出的。很浅淡的一种香气,她从没闻到过,叫不出是哪种熏香。

    那人的手托起了她的下巴。手心温热,指尖有凉意。

    随后,那人拎起她,带她走到里间,将她安放在床上,开始有条不紊地去除她才穿上没多久的衣物。

    静宁公主终于从恐惧中回过神来,颤声问道:“你是谁?你要做什么?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