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唯一幸物找亲人

刘长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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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嗬,我的秋蝉妹妹,副董事长,漂亮董秘,蛮神气的嘛!”曾伟成到南纺厂出差,办完事顺便和秋蝉见一面。

    “伟成哥,怎么是你?”秋蝉又惊又喜:“真鬼,干妈不早给我打电话?”

    曾伟成嘿嘿地憨笑,还是哪样老实厚道,穿一套毕挺的藏蓝色西装,浅灰暗条领带配上苹果条纹衬衣,看上去时尚、潇洒气派。黑色真皮工作包提在手上,皮鞋刚擦过,没有一点灰尘又亮又耀眼:“想给你一个惊奇啊!这是你的办公室?不错,大企业就是不一样。”

    “是出差吗?”秋蝉从头到脚看着伟成哥,更加成熟,有事业心,尤其是他今天的打伴,就能说明对生活的追求有新发现:“这是女朋友给你参谋的吧?很好看,有眼光,蛮时尚的。”

    “说啥呀,我的女朋友还不知在哪家呢?这是你伟成哥的杰作,怎么样,有变化吧?”曾伟成直言面对,不掩饰自己的秘密。

    “我不信,你是在骗人。”秋蝉几乎是否定语气,半信半疑。

    “你是我的妹妹,我啥时骗过你。”曾伟成回答时一本正经。

    “量你也不敢。”秋蝉笑了笑,认为伟成哥憨厚的又傻又可爱。

    “秋蝉妹妹,伟成哥想问你一件事。”曾伟成一本正经,但是这件事对他来说是有准备的。但愿不会是真的,但愿不是诽闻,不是不三不四的人造谣,对妹妹别有用心。

    “甚么事呀?你干妈这么严肃?”秋蝉问。

    “听说你耍朋友了,还是一位姓张的副厂长?你告诉我这事不是真的,是谣言,是别有用心的诽闻。”曾伟成有点激动,几乎是用力在推拉秋蝉,把她摇晃得眼花缭乱失去理智。

    “伟成哥,你也相信他们的话呀?”秋蝉的确聪明,马上联想到有人对她使阴招。或者是伟成哥一定听人讲了这件事,不然他不会冒失来问她。现在她该怎么办?是告诉他实情,承认自己爱上一个比她年龄大十几岁的男人,而且还是副厂长,有家庭,家里还有女儿——不行,不行,怎么能讲这些繁文缛节的话,这不是自己看不起自己,让别人当笑柄吗?

    “我也不相信,这些诽闻怎么解释?俗话说红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女人不开口,男人不敢动手。”曾伟成显然没法理解,是相信还是怀疑,他有点懵。

    “你说甚么嘛,讨厌你——伟成哥,不说这件事行吗?”秋蝉在自欺欺人,强力掩饰内心的诡秘:“对了,妈妈还好吗?本想回去看她老人家,工作太忙,一时走不开。等我忙完这一阵子差事,就回家去。”

    “行。你就放心工作,家里有我。”曾伟成走出办公室的哪一瞬间,突然觉得有一种噤若寒蝉的负重感。

    此时的秋蝉却悄悄地跟在他后面,一直看着他走远了,熟悉宽大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才松口大气。在这之前,她一直在情感中挣扎,在对与错之间徘徊,在邂逅相遇的情与爱之中艰难步履。她本想跑过去奋力勇敢地抱住伟成哥,扑在他安全的怀里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述说内心的痛,找到一种破镜重圆的理由;可她犹豫了,没有哪么大的勇气面对这一切。

    曾伟成回到家里,看见杨琴孤苦伶仃从里屋出来,看上去走路的姿态显得有点吃力,迟钝的脚步有点不听使唤,显得沉重而暮年日落。近段时间她苍老多了,花白的头发满脑都是,细细的绉纹在腊黄的脸上争夺生命所有权,眼睛又花又干涩,留在门齿的两棵牙齿也提前下岗回家,这一幕一幕窘迫情景让伟成心如刀绞。前段时间打算买一套按揭房,改善一下居住条件,给老人家创造一个舒适的环境;但一问房价吓他一跳,连首负款也没揍够,买房的念头从此打消了。

    “妈,让我自己来。”曾伟成把母亲扶起来,小心翼翼让她坐在有暗摸功能的沙发椅上。

    “伟成啊,今天回来早,和妈说说话。”杨琴讲话的声音很小,有点气血不足。

    “嗯。”曾伟成已经把一大碗鸡蛋面条放在桌上。南方人晚上喜欢吃面条,方便,又有营养,还少费事:“妈,妹妹的故事还没讲完,再给我讲一讲。”

    “看见你妹妹啦?”杨琴大声问。

    “没——没有啊!”曾伟成瞒着母亲。

    “秋蝉这孩子,又是两星期没回家,不会有事吧?”杨琴总是担心女儿。这不,两周不见秋蝉的音迅她在家里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真是可伶天下父母心。

    “也许她工作忙——妈你就一百个放心,妹妹已经是大人,她会照顾好自己。”曾伟成话虽然这样讲,但是他最清楚秋蝉目前的处境。但愿他听见的一切都是假的,但愿这些谣言不会伤害她,但愿她真不会有事,他就谢天谢地了。

    “秋蝉六岁哪一年,城镇居民供应还没给她办下来,这可怎么办啊!没有户口上不了学,没有户口就没有供应,我背着你妹妹找到居委会。你当时十岁,个子比十三四岁的孩子还长的高,长的宽。居委会万主任是好人,听了情况之后他很同情,他一时也无助。”

    “大妹子,这件事可能有点困难。现在是困难时期,非农业户口控制很严。”万主任边解释边宣传政策。

    “万主任,孩子没有错,她要生存,要上学,要吃饭。你们不给户口让她饿死不成.你就忍心看着孩子饿死?”杨琴又气又急,失去了理智。

    “你行善做好事救了女孩的命我很感动,也很同情你现在的处境。可同情和政策是两回事。大妹子先回去,我尽量为你想办法。”万主任拿出二十斤粮票放在杨琴手里:“大妹子,关心你的困难是居委会的责任,眼下还要请你再等等。”

    “你的好心我谢谢了!我不要你的粮票,我要我女儿的户口,要她名正言顺的供应。你今天不解决户口我就不走,就得耐着你们。”杨琴大吵大嚷,万主任拿她没办法。

    万主任嗫嘘很无助,在他的权限范围内能办到的尽最大力量办,可眼下他没有这个权力,也没有现存的指标,该怎么办?“大妹子,要不这样,我给你开张证明,你拿着证明去找派出所文所长。我把你的情况给他再汇报一下,请他给你搞个临时指标,所长有这个权力。”

    “行,俺听你的安排。”杨琴总算松了口气,但是她马上想到文所长会理她吗?“不认识他会理我吗?”

    万主任哈哈的笑。朴实的老百姓没见过世面,担心人生面不熟事办不成也在情理之中。

    “你有居委会的介绍信,文所长会接待的。大妹子,去吧!”

    杨琴拖儿带女拿着居委会的介绍信去派出所,当她刚进大门就碰见一位穿制服的民警,而且还是一位娃娃民警。

    “请问小兄弟,文所长在哪间办公室办公?”杨琴的穿装的确有些窘迫,像逃荒出来的难民。

    娃娃民警霎了一眼,不冷不热地问:“找文所长有啥事?”

    “俺办户口。办我女儿的户口。”杨琴有居委会的介绍信,说话要大气的多。

    “跟我来吧,我带你进去。”娃娃民警领着杨琴儿女三人进了派出所,然后上了二层楼,在一间大办公室门前停了下来:“这就是文所长的办公室,你们在这里等一会。”

    “谢谢小兄弟。”

    “不用,这是我的工作。”

    杨琴看了看装修华丽的派出所大楼,又仔细瞧了瞧宣传厨窗里的办事员俏像,刚坐在木条椅一会儿功夫,所长办公室的门就打开了。她急忙迎上去,几乎是拦住一位胖胖的,白白的,作装整齐的三十岁出头的民警:“民警同志,我找文所长。”

    “你找他有啥事?”

    “俺找他办户口。是办我女儿的户口。”

    “我就是所长,有啥事进办公室说。”文所长把杨琴领进办公室,秋蝉和伟成跟在后面特别好奇,漂亮的办公室,整洁的地板,羡慕的警服给她俩留下深刻印像。后来他俩长大成人还回忆起当时妈妈带着他们去找文所长办户口的事,妈妈很激动,和文所长大吵大嚷。时间又回到当时,文所长热情地给杨琴倒开水,给秋蝉和伟成分别倒了杯开水,两位小客人在接待中享受同等礼节。

    “有啥事你慢慢讲,凡是附合政策我们都要解决。”文所长不急不燥,讲话显得有学文,通情达理。

    “我女儿今年六岁还没有户口,这是万主任开的介绍证明,为户口的事我都记不准跑了多少路。你们还让人活不活,没有户口就没口粮,孩子没法上学,收养的孩子也是孩子,总得给她一条活路嘛!”杨琴把介绍证明递给文所长,显然有些生气。

    文所长仔细看了看介绍证明,又问了些杨琴的其它和收养相关的问题:“有收养手续吗?”

    “有啊!”杨琴又在包里掏出民政局开的收养证明:“文所长,我可是等米下锅,两个孩子还饿着肚子。”

    杨琴的话刚说完,秋蝉和伟成就喊要吃饭,饿了。尤其是伟成,肚皮饿了没吃的就大口大口喝水,喝了一碗又一碗,身上还有点浮肿,脸上没有血色真可怜。秋蝉扑在杨琴怀里又哭又闹,嘴里不停地在淌清口水。

    文所长亲眼看见两个孩子没饭吃饿得大喊大叫,这一幕让他有点触动,多了些同情心。不一会儿他找人给孩子买了几个大白面馒头,秋蝉和伟成像见了大救星,拿着馒头狼吞虎咽地往肚皮灌。三天之后秋蝉的户口得到落实,粮食手续也办下来了。

    杨琴讲到这里一阵心酸,泪流满面,小心翼翼的打开一个珍藏多年的旧布包:“这个红线小铜钱是秋蝉身上唯一幸物,我哪天不在了,你要把这些事告诉她。”

    曾伟成双手捧着红线小铜钱,两手不停地擅抖。他在默默地向上帝祈祷,妈妈不会有事,总有一天她会把过去的往事亲自告诉给秋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