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情愈深思愈甚默契几许念愈执心愈偏险中帛毒

中华田园喵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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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刚刚说,你与弄月皆派人看护蓝县主,那些人现在何处?”

    云涯问得突兀,且神色异常严肃。

    厉色之下,黛玉赫然想到“灭口”二字,心里更是后悔,为何她没有早些想到这些!

    “宫宴结束后,大公主办她们看护不力之罪,皆贬为了扫洒宫女,此时应该分在各宫做粗活。”

    云涯却陡然松了一口气,又再次确认:“没有关押进内宫司?”

    黛玉摇头:“没有。公主说,那晚上实在太乱,其实……也怪不得她们。”

    所以只是贬了出去,并没有重罚。

    云涯缓了下来,安慰道:“这便不怕,分在各宫,反而让人不好下手。”最怕就是一溜串扔进了内宫司受罚,随意扯一个熬不过刑的借口,便可干干净净地灭个干净。

    “暂且不急着找她们。”黛玉领会了云涯的意思,“我先去找公主,打听清楚她们现下分在何处,再一个一个悄悄去问。”

    或有内鬼,或没有;但是,既然疑了,必要将那晚的混乱梳理个清清楚楚。

    云涯点头,见这一惊一乍下,小姑娘又急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睫上也沾着微微的湿气,更显玲珑,更让人心疼不已。

    不由打趣:“劳烦你了,还未过门,便要替我‘管家’。”

    黛玉恼了,一瞪眼儿:“那我不管?”

    云涯忽然伸手,掐了掐漂亮小姑娘蜜色的腮上软肉,笑道:“那可不行,我还得指望你帮我‘哄孩子’呢。”

    竟开始动手动脚的了,明明还没嫁!

    黛玉气得双颊冒火,眼儿泛红瞪得如兔子一般,略一低眼瞥见了捏着自己腮帮子的手指,清瘦却挺漂亮,让人真想——“嗷呜”一口咬上去!

    云涯赶紧收回手,“咳咳”两声掩饰一番,赶紧恢复太子殿下清冷孤傲不易近人的模样。他自知长相俊美,对面小姑娘此时的眼神儿竟与那当年害惨了他的穆芳楹有几分像,就是穆芳楹那是几不掩饰的“色|欲熏心”,而这拗脾气小未婚妻的则更接近食欲一些……让他有些心戚戚。

    黛玉一直紧紧盯着他的手指,直到他两只手全背到身后,才轻轻“哼”了一声,继续瞪人:“你刚刚说,要我帮你‘哄孩子’……你是,想去问二公主吧。”

    果然是心有灵犀,却又是情愈深思愈甚。

    黛玉心软又心思重,唯恐给他添一丝丝的麻烦,总是时刻惦念着“大局为重”,时刻注意敛着自己;云涯看着心疼,常常给逗弄一番,让她纵纵性情,省得憋坏了自己。

    “没错,我想让你陪我去清静庵见弄琴。”

    那件事前后的每一个细节,都得请弄琴公主再回忆一遍。

    黛玉犹豫:“二公主向来不喜我,恐怕不会松口。”

    云涯苦笑:“她也不见得喜欢我。”

    对视,无奈,又慨叹。黛玉有弄月这个酸溜溜的青梅,云涯也有云诺这个傻乎乎的竹马,可细数满宫上下,竟找不到一个真切喜欢弄琴或是被弄琴喜欢的人,难怪那不到十岁的瘦弱小女孩会积攒下那么多的恨意。

    似水流年间,二公主真的,失去了太多的东西。

    黛玉幽幽叹着,不愿再多说,出去命人套车。

    云涯也去安排侍卫,必须得保得安全,又要注意掩人耳目。

    清静庵位于京郊,是皇家御用庵堂。按照本朝惯例,帝王驾崩之后,无子嗣的低位嫔妃都要被送入此处清修,据说此处还住着几位伺候过先皇的老人,过着沉寂如死水般的生活。

    弄琴公主不过十岁,正是活泼顽皮的年纪,却被送入此处。

    云朔到底放不下唯一的骨血,特地调了几百精兵驻守清静庵,反正里头的嫔妃皆老迈,公主也年幼,不怕闹出什么瓜田李下来。

    黛玉跟在云涯之后默默走着,顾不上打量一路恭敬行礼的侍卫们,只是发愁。二公主的个性不是一般的偏执,且估摸着还将生母之死记在她头上呢,该如何哄?

    两世为人,她周遭只有娇宠与冷漠两个极端。只见过宝姐姐哄人,无论对她还是对湘云,皆是抱在怀里,轻柔舒缓地抚着——可里头那只瘦弱却眼神晶亮的小刺猬能让她碰?

    云涯的声音忽然传来:“有我,不用担心。”

    有你才担心!

    黛玉愁死了,“兄妹”俩一个冷漠一个桀骜,见了面,岂不是雪葫芦对着冰刺猬,公主扎人太子却压根不怕戳,结果只能相互冻着,她一根娇娇弱弱的竹笋儿夹在中间得冻死!

    弄琴“修生养性”之所是一个单独的清净小院,不大却收拾得干净。庵堂皆素净,因此并未种花,但栽了不少香草,不少都结着圆溜溜的籽果儿,散发着清香。

    倒是有几分蘅芜苑的雅意。

    看护弄琴的是几个年老的教养嬷嬷,因二公主脾气实在不好,陛下也不好找脾气更硬的来硬逼,只叫教养嬷嬷看着不出错便好。

    就算皇帝已将要求放到最低,教养二公主也不是个轻松活儿,甚至都不敢近身伺候。见云涯与黛玉走来,两个嬷嬷赶紧上去,却在行礼之后围上了黛玉:“老奴愈矩,敢问县主身上可有带着针?如有,请县主取下,再去见二公主。”

    云涯问:“为何?”

    教养嬷嬷是满脸的苦色:“二公主执拗,硬是要为黎县主刺血抄经。老奴苦劝不过,只得收了屋里所有的针线与笔墨纸砚。”

    “胡闹!”云涯呵斥,“弄琴年幼,身体瘦弱,本就气血不足,怎能刺血抄经!”

    而且,哪有公主为县主自残的?若是闹出去,被人说南安郡王府的县主比公主还金贵,乱了君臣之别不说,且南安郡王还是个地位微妙的异姓王,接下来南安王府该如何自处?

    教养嬷嬷也叹气:“无论怎么劝,二公主就是不听,说是因为她,黎县主将半个身子的血都流完了,她非得也放那么多血才行……”

    “你们没报给父皇?”

    教养嬷嬷战战兢兢:“太子,此事不宜外传啊……”

    云涯气愤不已,再顾不上她们,甩袖便推门进去;黛玉慌慌张张地将装针线剪子的荷包解下,又快手快脚地拔了头上两个细细的攒花簪子,一骨碌塞到嬷嬷手里,散落了柔软细黑的青丝,也顾不上理,赶紧跟了进去。

    云涯已经进了内室,却静静站住,神色是一片冷漠。

    黛玉赶到他身边,向前看去,就见房里一片空空荡荡,书柜是空的,香案也空的,应该摆着各式瓷器玩意的檀香木架也空空如也,真如教养嬷嬷所说,所有可能被二公主用来自残的尖利物,都被收走了。

    或许弄琴还可以用牙咬破手指,但是没有纸,她往哪里写?连纱帘、卷帛,甚至内屋里头床上的帐子,都被收了个干净。

    只有茶几上放了个毫无棱角的香炉,一缕寂寥的青色香烟掩不住屋内淡淡的血腥气。

    弄琴就在香案之后,小小的女孩抱膝坐着,蜷成一团,似在不断颤抖。弄琴怀里似是抱着一团书卷类的东西,也是满屋里唯一的纸张了,应该就是所谓的“刺血抄经”。

    黛玉不由捂了捂心处,她或许还是太心软,明知道这小女孩心思歪了,差点害了云涯……可看到此情此景,还是忍不住一片心疼。

    觉得有点对不住云涯,黛玉不由瞥眼看着,却见云涯的面色比他凝重百倍。

    云涯对着黛玉摇了摇头,一句低语“你别说话”,便大步走到弄琴跟前,硬是从她怀里扯出了那些“血经”,血气扑鼻,一字字皆泛着黑色。

    云涯将血经递到黛玉手上,而后转回看着弄琴,对上小女孩桀骜的双眸,忽然冷笑道:“你知不知道,我若将这些东西带回宫中,黎樱便不必‘养伤’了,大概能得三尺白绫或是一瓶鹤顶红。你害她一次还不够,非要把人逼死么?”

    此话一出,黛玉都心惊,何况是弄琴——无论是悯恭郡王还是太子,云涯与弄琴一年说不上十句话,且都是平平淡淡的问候之语,这是云涯第一次与弄琴“认真”,竟是如此诛心之言。

    弄琴陡然站了起来,咬着牙死死瞪人:“你说什么!”

    云涯作势要推着黛玉出去,又回头冷冷看了一眼:“我再说一遍,我若将这些东西带入皇宫,黎樱必死无疑。”

    “你!”

    云涯愈发的严厉:“别忘了你是父皇唯一的亲生女儿!”

    看着对面小女孩宛若晴天霹雳的模样,黛玉真是揪心不已,一手紧紧揽着溢着血腥味的经书,一手握住云涯的手,也不知道是想拦还是想劝、或更多还是相信他,知他气急也不会乱了方寸……

    弄琴却已然方寸大乱,她不愿相信云涯之言,可仔细想确实有这个可能……瘦弱又失血,脸色惨白,真是摇摇欲坠。

    可笑,真可笑!“唯一公主”的身份,换不来尊重爱护,却可能会害死她本就对不住的“无辜之人”么?

    黛玉又抬头看向云涯,果见愤怒之下掩不住深深的疲惫,心里更疼,却不知是心疼谁。

    无法思虑更多,黛玉一咬牙,忽然转身回去,正对着弄琴,依旧紧紧抱着血经,真诚道:“二公主,我与太子只想请教你一件事。只要你如实相告,我们便把这些经书还给你。”

    竟有转机,顿时顾不上恨与伤,弄琴急忙问:“你们想问什么?”

    云涯淡淡地接下:“七夕宫宴的前后,所有的人,所有的事。”

    弄琴脸色一白。

    “关键是,你怎能确定,要你‘配合’的,是皇祖之人?”

    “就是、就是几个侍卫与宫女,给我送来了皇祖的贴身玉佩!”弄琴眼巴巴地看着黛玉手里那些血经,急得都带上了哭音,“我之前就说过了,玉佩也给你们看了,那些侍卫宫女也被父皇带走了,其他我什么都不知道!”

    云涯紧紧盯着她:“那,可有人对你说过什么教唆之语?比如,皇贵太妃?”

    “怎么可能!”她就是再蠢,也知道不能听皇贵太妃的话!

    云涯立即接下:“那云绿蓁呢?”

    “绿蓁、姑姑……”弄琴却愣了愣,露出一丝茫然,“那几天,她好像、来跟我说过话。”

    果然如此,又是一桩“明知不可为却为之”——上次云绿蓁被弄琴“教唆”,闯下大祸,按理应该对这二公主避之不及,怎么又亲厚了起来。

    “她与你说了什么?”

    “就说,不幸也是万幸,她不用去和亲了,又可怜我,说等我长大,不知道又是什么光景……”

    这还不叫教唆之言么?也就弄琴这个傻丫头听不出来!

    云涯定定看着弄琴,却不再说话,黛玉摇了摇头,知他问完了,那么,按照约定,也该将这血腥气浓重的经书还给差点被吓得魂魄离体的二公主。

    黛玉小心翼翼地一步步靠近,弄琴也戒备森严地盯着她,直到近了身,黛玉弯下腰,一手拖着一手扶住,将经书送还,弄琴也伸手来接——黛玉却迅速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药包,以极快的速度紧紧捂住了弄琴的口鼻!

    “唔唔……”弄琴全副注意力皆在血经之上,一时不查被捂了个正着,再想挣扎也晚了,浓重的药味儿已经充斥了鼻腔与口腔,弄琴硬撑着想瞪人,但药性极烈,眼皮已然困顿,身子也失了力,没一会儿,弄琴便彻底软倒在黛玉怀里。

    太子妃有随身带着麻沸散的习惯,真是被那个混迹江湖卖假药的哥哥给带坏了。

    黛玉力气不大,差点被小女孩压了个踉跄,幸亏有云涯过来托了一把。

    云涯将弄琴抱了起来,却叹了一声,问黛玉:“你怎知我想把她带回宫去?”

    “仆从如此怠慢,再加上二公主的身体本就不算好,你怎么可能再将她留在这儿?”

    黛玉如此叹着,俯身将飘落一地的血经一张张捡了起来,叠成整整齐齐的一沓。却看着犯愁,这东西不宜带进宫,真该烧了毁尸灭迹才好,可到底是小女孩的一片心血……

    “柜子底下似乎还有一张。”云涯抱着弄琴不好动作,只好出言提醒。

    黛玉转头看,果然见柜子底隐着一片白色的角,心里奇怪怎会飘那么远,赶紧过去捡。

    一抓着,黛玉顿觉不对:“这不是纸!”

    “什么!”

    黛玉垂着头,将散落的长发捋到耳后,咬牙用力扯着,竟扯出一大片纯白的丝帛来!

    不是说怕二公主自残,收了屋里所有的纸张布匹么?

    云涯正想说什么,却见黛玉又蹙眉,因为她力气小,少不得用指甲勾着才能将丝帛扯出来,可仔细看竟刮出些银色的粉末来。

    黛玉起身左右寻着,见桌上有半碗凉茶,而且盛茶水的不是瓷杯而是银杯——还是怕二公主自残,立即将那粉末抖落进茶碗。

    碗底的银,渐渐晕出了一片漆黑。

    作者有话要说:弄琴是刺破手指头拿血写经书的,要是沾上了绢帛上的毒,她就被灭口了~

    云涯:雪葫芦?

    黛玉:锯嘴葫芦!

    弄琴:冰刺猬?

    黛玉:还没长大的软毛小刺猬!

    弄琴:果然是不可爱的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