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妙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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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蕙对流芳唤道:“你去叫花溯过来。”

    “是。”

    不一会儿,花溯便到了杜蕙同花如令跟前。“老爷,夫人。”

    花如令沉声道:“皇上罚了六童,原话你可知?”

    花溯道:“我那里有资格跟着六爷进宫。只我也向给六爷杖责的小太监打听过,说是因为六爷为了一个女子,不惜与皇亲国戚争夺,有损怀远将军之名。皇上便让六爷自己反省,不过皇上对六爷求的事,应允了一半,虽不同意六爷娶林大人的女儿,可也还是帮了六爷,在平南王府求赐婚前,便给指了贾府姑娘。听说那姑娘,是个庶出嫡养的,做个侧妃也不是不可。”

    花如令问道:“那你可知皇上为何不让六童娶林家女儿?”

    花溯道:“这个……小的就不知了。小的哪里敢揣摩圣心?只皇上的意思是,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因为一个女子乱了心志。自古红颜多祸水,想来是怕六爷为了林姑娘,日后再生出什么旁的事。”

    花如令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花溯下去后,花如令对杜蕙道:“六童与皇上素来交好,定会对皇上说与平南王世子要娶玉儿一事。皇上不可能不忌惮平南王府拉拢林如海。现下,抹了平南王的面子,若是还许六童娶玉儿,无异于挑起平南王的气焰。只是眼下,我们已然答应了要去林家提亲,这可如何是好?”

    两人心里正愁着,忽然,花府大管家花平急急匆匆从外头赶了进来,“老爷,夫人!”

    “这么急,什么事?”

    花平气喘吁吁,一脸急切,“宫里头来人了。”

    花如令亦惊诧道:“宫里头的人?”

    花平道:“是皇上跟前的大太监王公公。”

    杜蕙心里头一咯噔,对花如令道:“莫不是为了六童的事情?”

    待夫妇二人出去,只见一个笑如米勒的宦官已然坐在厅堂之中。见了花如令,面上似恭敬得很,忙对花如令道:“花老爷、花夫人。”人却并未急着起身,只缓缓地放下杯盏,待花如令夫妇走近了,才站起身子,半是倨傲地道:“皇上唤我来瞧瞧花公子。”

    花如令知道,这王公公现下是宫里头皇上眼前的红人,虽说对宦官一向不大欢喜,倒也面上客气,对王公公道:“皇上圣恩,犬子缺少管教,让皇上费心了。并无大碍。”

    那王公公听罢,便取出圣旨,花如令夫妇忙跪了下去。一道圣旨宣完,花如令同杜蕙顿时喜忧参半。喜的是,方才还忧心着到底应当怎么去同林家交代这桩不能提亲的婚事,为六童赐婚的旨意便到了;忧的是,这回赐婚的,竟是平南王的义女——姝仪郡主。

    送走了王公公,杜蕙长叹道:“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波又起。先是不叫娶了玉儿,现下又指婚给六童。偏偏还是冤家路窄,指了平南王的义女。”

    花如令心下打起了鼓:皇上将平南王的义女指婚给六童,只怕是为了以此牵制住平南王府。平南王膝下只有一儿一女,世子是当今圣上同父异母的兄弟,乃当年宁妃所出,先帝惦念平南王无子,便将自己的一个儿子过继给了平南王。姝仪郡主原也不是平南王的亲生女儿,这郡主原是太后封的,倒是很得太后的欢心。如此一来,同平南王府成了姻亲。

    平南王的这个女儿,原还听说似是想议亲给太平王府,若是平南王同最富的太平王结成一道,皇上恐怕就有两个威胁了。这个节骨眼上,将郡主指婚给六童,到底是信任还是试探?

    无论怎么说,去林家回了先前提亲之事,是必得的了。

    杜蕙打发了花平,一道去了林家。

    本是提亲之日,林云只道花家是来议亲的,听罢杜蕙的话,不由犯了难,“皇上怎会突然想起要赐婚?如此一来,玉儿可不就是被两度议亲,两度都未成,若是传出去,以后玉儿还如何嫁人?”

    杜蕙道:“你我两家世交,说是议亲,实也只是你我姐妹俩私底下交个心,今儿方是议亲之日。想把六童说与玉儿的事,旁人也是不知的;只是平南王府那头,皇上下的旨意也无法子。”

    林云道:“我倒不是为着平南王府那头,那样的王府,玉儿不嫁进去方是好。只本我同玉儿的爹也都寻思着,若能将玉儿说与六童,也是不错的一桩婚事。玉儿的爹爹得玉儿晚,如今年事已高,毕竟也得寻个人照顾玉儿。不想,皇上竟然指婚给了郡主。”

    姐妹二人皆叹惋,唏嘘一阵。

    那花盈晗一进了林家,便直往黛玉那里,同黛玉说起了话儿。不由说到自己六哥的婚事,黛玉半惊半喜。原本忧心的两件事,现下竟无一件婚事有所成。

    花盈晗叹道:“原我还以为你是我的小六嫂,这下可好,又是不知娶进来的是谁了。”

    黛玉笑道:“即便我不是你的小六嫂,可也还是你的林姐姐,你若得了空闲,着了花姨母的应允,便来林家寻我好了。”

    花盈晗嗔道:“这会子可以,等哪一日你嫁了人,有了林姐夫,我便无人可诉了。”

    黛玉瞧着花盈晗,只觉有趣,”哪里来什么林姐夫?又是你杜撰的。你这丫头,就爱嘴上打趣我。”

    话音刚落,便见叶青拿着一幅卷轴走了进来,对黛玉道:“林姑娘,叶五着我过来,给姑娘送一幅画像。”

    黛玉恍然大悟,不由接过画卷展开。

    花盈晗侧首看着,不由惊叹道:“哪里会有这么个美人儿!”只见画像上,一个梅花下舞剑的女子,秉绝世之容姿,仙气不染红尘。花盈晗皱了皱眉头,“只是冷了一些。”

    黛玉惊喜道:“这位可就是叶五哥哥的师父。”

    叶青道:“是了。叶五叫我给姑娘送这画的时候,对我道,他的师父收留他的时候,年纪尚轻,他亦是凭当年回忆而作。我虽常来中原,只到底资历也浅,对中原的一些前辈相知甚少,就更不必说这位前辈了。不过想要白云城打听一个人,倒不是很难。”

    花盈晗道:“我听我七哥说起过,想要打听人,便找陆小凤。”

    “为何要找陆小凤?”

    花盈晗认真道:“七哥说,世上没有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办不成的事。”

    叶青点了点头,“四条眉毛陆小凤,我在江湖上倒是常听得大名。如若这样,不若我叫叶五哥哥再照着画一幅,交由八小姐,请七公子代为转交给陆公子,兴许陆公子还认得。”

    黛玉想了想,觉得似乎也是有道理,于是便应允了。叶青收起那画像,转身正欲离去,忽闻黛玉在身后唤她,道:“表兄可在?”

    叶青想了想道:“城主每日练剑,这会子,恐是在闲云苑,便是那玉簪园之中。”

    闲云苑,黛玉心下笑了笑,他倒真有心做个闲云孤鹤了。

    同花盈晗说了好一会子话,杜蕙走后,便一同跟着走了。黛玉寻着小径,是日风和日丽,闲云在天,没了那一丛丛如雪的玉簪花海,那孤鹤一眼便可见到。

    “你倒有心躲在这里,做个飘逸仙人。”那叶孤城本正仰望着流云独去,闻得绿林后一人,竟是黛玉。

    黛玉轻笑道:“我听闻表兄为外人称作‘剑仙’,世人皆将李白称作诗仙,杜甫称作诗圣。一个仙一个圣,倒是全然不同了。仙人便比圣人多了一分闲情逸致,心中了然,那杜甫是个忧国忧民的,李白却是个‘酒里的神仙’。你这倒也借了几分仙气。”

    叶孤城淡淡笑笑,“闻你唤我表兄,可是有事相告。”

    黛玉不由一怔,心下笑道:他竟又拿这个打趣她。一月未见,竟都忘了这个。便装作惆怅,叹了口气,“相告倒无,左不过是相离别之话罢了。今儿花家来人了,我便要嫁给怀远将军。做妹妹的,来同兄长道个别,怎也不可?”

    叶孤城没有说话,只望着天边散去的白云,静默良久。黛玉叹道:“我若要走,还能记着同你说一句别的话,你竟是半句话都没有要对我留的。”

    “你可知道南海白云城?”

    黛玉摇了摇头,“只听云裳说起过,那里便是城主府所在。”

    “白云城在南海飞仙岛,有天,有海,有沙,有流云。每每练剑罢,我便总是一个人坐看云随风散。”

    有天,有海,有沙,有云。一方天地,一方山海,一沙一云……黛玉在心底想着,眼前恍若出现了一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境地。

    “孤城是我在巴山剑派我师父秋水寒所取,这一世,便也人如其名,茕茕孑立,只身一人。云如我,心中无羁,恣意随风。”

    黛玉亦望着云,“若得有一日,爹爹的病好了,你可愿带我、爹爹、姑母去瞧一瞧那城,闲看落花,醒看流云?”

    叶孤城未言语,良久道:“好。”

    “方才我欺了你,今儿姑母来告诉我,皇上已然对花六公子赐婚郡主,我便不必嫁给他了。”

    叶孤城静默一阵,淡淡对黛玉道:“不必嫁也罢。我已然应了舅父,今后照顾你一世,必替你寻这世间最好的男子。我练的是无情的剑,自是一个无情的人。孤城一座已多年,何处为家?处处为家。”

    黛玉轻轻笑笑,“玉儿五岁便没了娘,爹爹将我送到外祖母那里。对玉儿来说,不是锦衣玉食便是家。有爹爹,有姑母,有表兄……便是了。”

    “玉儿,我要走了。”

    黛玉一头莫名一阵隐隐酸痛,“那你要去哪里?”

    叶孤城没有作答。

    “走了也罢。”黛玉目光盈盈含着珠光,却笑道:“无论你去哪儿,我只管记着你今儿对我说的话,要带我去白云城的。忘了,便是你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