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青鸟殷勤为探看

指间风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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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沧尧扬手推开门扉,满园月色清辉,梨花如雪,那方石砌的水池泛着波光。

    凤隐不由想起上次来这里时的万分狼狈,心口泛起酸意。

    这时,屋内走出一个宫娥来来,月下看着真是花容月貌。

    “殿下。”宫娥疾步走来,却在瞥见旁边的凤隐后,未竟的话语硬生生吞了回去,瞪圆了双眼瞧着她。

    沧尧却没打算让她瞪下去,挥手屏退了,又缓步移到屋前,却并不进去,扬声问道:“雪涯,你可睡了?”

    “殿下?您怎么来了!”十分喜出望外外加受宠若惊的语气,纸糊的门窗上随即映出一个高挑身影。

    凤隐听到这个声音禁不住一阵恶寒,而且就是这个声音,有点媚,不似一般男子的声线低沉醇厚,确实流风无疑。

    沧尧的性向如何她不太确定,但这个雪涯绝对是断袖,故意中伤她是想必是为了挑拨她和沧尧的关系。可他的做法着实可笑,她和沧尧的关系本来就已经陷入死局,挑拨什么的真是多此一举。除非……沧尧还爱着她,脑海里刚浮现这个念头,立即被凤隐否定了。

    她撇头望了眼沧尧,转身走出落雪园。沧尧见她的神色便明白了,婉言拒了雪涯,出了落雪园便见凤隐立在外头,他站在三步之外,低声:“你确定是他?”

    凤隐瞧着他,神情颇有些高深:“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丝毫不怀疑?”

    “我了解他。”顿了下,“更了解你。”

    凤隐咳了声:“你命中桃花本就甚多,你自己还要去招惹,连活生生的断袖都招来了。”

    沧尧说:“他并不是断袖。”

    凤隐一怔,如果雪涯不是断袖的话,那他中伤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凤隐暂时压下这份疑惑,转而道:“这雪涯……小小的仙官,以下犯上,天庭的规矩好像是不允许的,殿下若是想私了,就把雪涯交给我,由我亲自处罚。若是想公了,我就报到天帝那里去,由天帝裁决,不过这样的芝麻小事我是不愿意麻烦他老人家的。”

    咄咄逼人说完这番话,她其实没指望沧尧会把雪涯交出来,就是很想看看沧尧能为雪涯做到什么份上。

    沧尧一径的沉默。

    这态度明显是想避而不谈。

    凤隐抚着衣袖上精巧的暗纹,半晌突然笑了:“其实这名声大也不是什么坏事,兴许几十万年后天庭史官为你作传时,指不定将我也扯进去,我也能借借你的光,等到儿孙满堂的那一日,拿着天庭史册指着自己的大名给他们炫耀一番。”

    她这话明褒暗贬,夹枪带棍,沧尧也颇沉得住气。

    他瞧着她,眉目笼在月色里,“十天之后吧,你再过来,我把他交给你。”

    “真的?”凤隐认为沧尧在敷衍,她要的是雪涯,是沧尧宁愿辜负她也要救的救命恩人,他怎么答应得如此爽快呢?竟然连个情也不求?她直觉沧尧这是缓兵之计,说不定十天过后她前来索要,雪涯失踪了或者死掉了或者别的什么,总之不会交给她。

    其实他若替雪涯求情,她看在以往的情分不会惩罚太过的,可是他不求情,竟然想含糊过去。凤隐心里发凉,退后一步道:“那好,十天之后我再过来。”

    话毕,施礼,退场。

    凤隐回到龙宫,恰好上邪来信,信上诚意满满地给她道了歉,并且说等抓到坏她名声的小人他亲自押到北海登门谢罪。

    凤隐倒没指望别人,她寻思着这雪涯在天庭有沧尧庇佑,怕是没人敢动他。但他若是到了凡界,就好比一只狗,失了人势,连狂叫几声都不敢,擒住他易如反掌。

    而白狼虽蠢,却还是有几分利用价值的,凤隐估摸着雪涯应该还会去找白狼,只要盯紧了白狼不怕等不到他。

    只是派谁去监视呢?

    雪涯很狡猾,派个不中用的或许会给她搞砸。

    恰好好动的红贞来她眼前晃,她身后跟着小青鸟。

    凤隐心中一动,说:“你的鸟借我几天可好?”

    红贞十分爽快地应了,青鸟一听要去监视他人便不大愿意。

    须知青鸟一族大多是信使,李商隐有句诗是这么说的: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由此可见青鸟族将这份差事做得很好,青鸟的娘更是登峰造极,做了西王母殿下专门的信使。

    是以青鸟不屑于去做探子。

    不过碍于红贞不甚威严的喝斥,青鸟不甘不愿地去了。

    约莫等了七八天,凤隐终于等到了消息,她雀跃万分,只不过青鸟瞧她的眼神有些哀怨,她这辈子大概与鸟没什么缘份。

    凤隐赶到下界时,恰好赶上一场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经典桥段。

    雪涯要杀狼灭口,他在这个时候选择顶风作案,还真是勇气可嘉。

    不过凤隐抵达的时候,发现要杀白狼的并不是雪涯,而是一位白衣飘飘的美貌仙子。这应该是雪涯为了掩人耳目故意变成女子模样的。

    美貌仙子看到凤隐从天而降,惊得弹退到三尺开外,脸上神色瞬间万变,若说不认识凤隐那倒是奇了,匆匆扫了她一眼,化成一缕烟雾飘散。

    再看白狼被吓得现出了原形,可怜巴巴地缩在角落里。

    凤隐还未见过哪个精怪被吓到现出原形,这大概同受到惊吓尿湿裤子的凡人一样少见,都是非比寻常的人物。

    她因一时稀奇,追雪涯的步伐迟缓了些,待到追出去时,千里夜色茫茫,只远远看见一团模糊白影。

    凤隐招来祥云,朝白影追去。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凤隐渐渐逼近白影,谁知追到追仙界与魔界的结界处。那团白影忽地一闪,进入了魔界地段。

    凤隐抬头望了眼天上那轮弦月,正是子夜时分,魔界邪气最盛时分。

    这雪涯竟是仙魔通吃吗?

    结界处泾渭分明,天界这端云雾皎皎,一派浩然之气,魔界那头烟霞明灭,艳丽且诡异。

    十万多年前神魔两族大战,沧尧的叔叔沉奚落得元神俱灭才将魔族十万叛众压在东极山之底,至今山头还有西天如来佛祖亲加的三道封印。

    可虽有封印镇着,但聚集在结界处的幽怨之气已达十万年之久的,寻常的小仙是受不住这股邪气的,看来雪涯还真不是一般的小仙。

    而且她好一阵子没来,这里的幽怨之气似乎重了许多。

    凤隐按下疑惑,飞身追过去,幽幽月光在眼前铺开,天拂宫渐渐呈现在眼前,雪涯的身影如风一般飘了进去。

    夜色里的天拂宫美丽得诡异,宛如一位妖艳的美人,妖娆立于猗天苏门山上。

    看雪涯轻车熟路的模样,想必经常出入这里,凤隐紧随其后,眼看着就要跟上,雪涯突然其中一座宫殿。殿内乌漆墨黑一片,实在看不出来什么。

    凤隐抬头一望,她出入天拂宫无数次,知道这是魔君盘桀的寝殿。

    雪涯难道是魔界安插在天庭的奸细?

    此时此刻,显然她已不能拿雪涯怎么的,思量一番,决定先回去,从长计议。

    凤隐刚下了云头便见北海边上影影绰绰立着两个凡人,交头接耳,指手划脚,相谈甚欢。

    北海虽是过客云集,大半夜跑这里的也算少见。

    凤隐无心理会,刚要入海,忽听那两个凡人的口中吐出了自己的芳名,语气十分不善。

    她正要听个仔细,那二人忽又不语。她想了想,从海里提出一只虾兵来,说:“你去给我探听探听那两人在谈些什么。”

    小虾点头哈腰地去了。

    小虾前去搭讪,又和两人套近乎,东扯西扯半天才切入正题。

    “两位哥哥为何深夜到此?”

    男一说:“我二人长年在外游历,今日行至北海,忽然想起这北海里有个三公主十分的极品,兴之所至,便过来看看。”

    “北海三公主?”

    男二接着说:“对呀,三公主的故事风靡大宋,传唱不衰。据说这位公主前后被三位殿下所弃,她人面龙身,嗓音奇高,身材魁梧,咆哮一声,北海的水便会窜起数丈高的浪来,摇摇尾巴,北海的水便要翻腾三日。”

    这《殿下弃龙女》的故事历经多余日竟演变到如此不靠谱的境界,白狼居功至伟。

    凤隐暗自咬了咬牙,怒火起了又压,压了又起,在胸中反反复复。

    只听小虾又问:“夜深露重,海风又大,两位哥哥为何不白天来?”

    男一又说:“据说这三公主貌丑无比,白日不敢现身,只在夜间出没……”

    话未完,一声清朗的吟啸携着呜呜风声自海面飘来,激起数丈浪高,翻白的浪花托起一条银色的巨龙。

    男一男二忍不住面面相觑:咆哮一声,北海的水便会窜起数丈高的浪来,这世间果真有龙的存在吗?他们不过是路过来看看而已,并不相信世间有什么北海三公主的。

    白花花的浪沉寂下来,化身为龙的凤隐说:“那你有没有听说这位三公主心性大变之后,专挖长舌男的心肝。”

    男一男二掩面遁逃。

    凤隐又化成人形,嗤笑了一声,慢慢步入海底。她直接去找的红贞,没办法,雪涯跑了,她还得托青鸟守在结界处守株待兔。

    青鸟仍是不大愿意,临行前,凤隐嘱咐说:“离结界远点,以免被邪气所伤。”

    青鸟哼了一哼,慢腾腾地飞去。

    这鸟好大的脾气。

    凤隐回到玉烛殿,阿暖早已睡下。因为夜明珠太亮怕影响到孩子睡眠,床头只点了一盏晕黄的小灯,奶娘趴在案上小憩,听到动静清醒过来,站起来道:“三公主可算回来了,小殿下一直见不着您哭闹了半宿,这不,哭得累了才睡下。”

    凤隐嗯了一声道:“你下去歇息吧。”

    奶娘乖顺地退下。凤隐坐在床沿发呆了许久,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走到案前提笔写下一封信。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提点沧尧要提防雪涯,至于他信不信就不关她的事了,反正她仁至义尽。

    第二日她派虾兵将这封信送到了遣云宫,猛然又想起天界与魔界交界处的那股邪气,心里隐约觉得怪异,便将这情况同北海龙王提了一提。

    北海龙王沉吟:“佛祖法力无边,有他亲加的封印,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还是谨慎为妙。”

    北海龙王又沉吟了会儿,拟了份奏折,将此事传达到天庭。

    天帝阅览后很是夸奖了一番,派出座下几个仙使前去巡视了一番,并有加了几道封印,这些幽冥注定一辈子翻不了身。

    而凤隐写给沧尧的那封信,他隔了许久才回复,只有寥寥三字:“知道了。”平平淡淡听不出半点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