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V章

鱼丸和粗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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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穆然收拾好床铺,望着眼睛红肿的小媳妇,默默的递给她一条热巾子。

    “不用多想。”

    “恩,早些睡,明日还得起来做些饼子。”

    宜悠虽然不安,但也很快入睡。穆然躺下来,听着她均匀的呼吸,脑子中想着那个清晰的梦。那是好久之前的事,本来他已忘却,可成亲后确是越发清晰。

    鼻端传来一阵茉莉香,他也慢慢平静下来。小媳妇就在他边上,梦中怎么样都是假的。如今他日子很滋润,弟弟也被照顾的很好。

    只等小媳妇过两年长成,再给他生几个孩子。然后他会和小媳妇一道,坐在四合院那棵桂花树下,看着孩子们慢慢长大。他们脸上会爬上皱纹,头发会慢慢变白,手上也会钻出老年斑。而他相信,那时候的小媳妇也会是最美的老太太。

    唇边噙起一抹笑意,他也慢慢的入睡。今晚端阳当值,火炕不用他管,模模糊糊的想着,他坠入梦境中。

    连接着今天说过的梦境,穆宇入了官学,而他也成为廖将军幕僚。过两年到二十五,他娶妻生子的事也提上日程。廖将军当仁不让,开始物色京中名媛。

    这两年间他征战北夷,战功卓著,也得了一四品将军职位。是以虽脸上有伤,但依旧有不少人家希望将闺女嫁予他。而后他无意间发现,那些名媛淑女们面上对他客气,暗中却一齐嗤笑他的粗鄙。

    他开始怀念宜悠,虽然没有显赫的出身,可她的嫌贫爱富却是那般的真实。比起这些人,她那般尖酸反倒带着点可爱。况且她那张面容,着实比多数官家小姐要艳丽。

    终于在廖将军再次逼婚时,他吐露了心意:“我在云州已定亲……”

    事情终究是瞒不过,廖将军火冒三丈,直接派廖其廷去查探。他忧心等待着,或许她吃了些苦头也能知道他的好?

    可他等来的,却是宜悠谋害知州府大少爷,而后死不悔改,终于被打入冷院自溢而亡的消息。

    “不对,她不是自溢的,她是……”

    穆然突然从噩梦中醒来,他想起来了,小媳妇说过,梦中她是被两个妈妈施针刑,遭遇尽半个月折磨而死。那种方法他在梦中见过,就是北夷的细作也会忍不住尽数招认。

    “怎么回事?”

    宜悠本就睡得浅,听着边上的动静她也醒来:“穆大哥。”

    “恩,吵到你了?”

    “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做了噩梦?”

    穆然也将事情坦诚出来,宜悠点燃油灯,脸色煞白煞白的。他全都知道了,这会他不会信了吧?

    “那就是真的,肯定是我对不住你,所以老天才会惩罚我?”

    “惩罚?”

    “恩,用针刑惩罚,然后生到沈家惩罚。”

    见小媳妇这般惊惧,穆然却知道他不能再继续这般下去。抱紧他,掖紧被窝两人躺在一处,他开始劝慰:“若是有惩罚,前世也都过去。这辈子你我既为夫妻,自当互相信任。”

    背上被他大掌轻轻拍着,宜悠也逐渐恢复了平静。是啊,如今他们是夫妻。若是老天惩罚,那穆然定会如残暴赌徒那般,对她动辄打骂。

    “真的都过去了?”

    “恩,其实说来,上辈子你也不一定欠我。廖将军最恨言而无信之人,怕是他动了不少手段,毕竟廖兄曾去过云州。”

    宜悠整个人愣在她怀里!她就纳闷,重生前半个月,陈德仁明明对她喜欢的紧。可出去一趟后,他便似乎对她断了情谊。陈德仁她了解,出身陈家自幼享受便是最好的一切。这让他极端追求完美的同时,又惧怕失去手中的权力。

    当时曾与穆然定亲之事,先头是压下,但廖其廷一来肯定就藏不住。再加上廖将军反对,两条忌讳她都犯了,自然会被陈德仁所厌弃。

    “是你?”

    “我也不知是真是假,总之我是不愿你受到一丝伤害。”

    宜悠奇异的感觉到他的真诚:“如果真是那样,我欠你的,你也坑了我一次,咱们两相抵消。这事或真或假,我们谁都不清楚,就让它翻篇吧。”

    “恩,翻篇,。就当一场噩梦,谁都不要去想。”

    说完穆然吹灭油灯,将小媳妇紧紧抱在怀里,拇指在她眼眶上擦一擦,果然摸到两行热泪。

    “别想了,宝贝乖,咱们好好歇着。”

    “恩。”

    宜悠抽抽鼻子,埋在他胸前,揪着那稍显浓密的胸毛摩梭两下,终于安稳的入睡。

    这一睡她一直到天明,而穆然却继续入梦,在得知宜悠死后他悲伤两年,最终磨不过廖将军,娶了一寻常官家千金为妻。夫妻相敬如宾,不出两年他回云州应对倭寇,在云州城墙上战死被流矢击中。

    死之前他脑子一片空白,唯一欣慰的便是,即便妻子对穆宇有诸多不满,但将军府却会关照他。等过两年他有了功名,也能安稳一世。

    **

    一觉到天明,宜悠第一次先于穆然醒来。

    瞅着他睡梦中紧锁的眉头,她却没有再担心。穆然此人她多少了解,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若他心里有疙瘩,定会直接问出来,而不是搅着自己去做噩梦。

    这般想着她轻手轻脚的下炕,小声嘱咐端阳烧水,她开始擀片儿汤。这是她在陈府中学过的,和面时把蛋清加进去,出来的面便带着蛋的香味。至于蛋黄,这滋补之物还是给穆宇吧。

    边坐着她边吐吐舌头,除却腌得流油的咸蛋黄,那普通蛋黄她一概不喜欢吃。

    “嫂嫂这是怎么?”

    “要不要吃煎蛋,给你做个小兔子形状?”

    “做四个,咱们一人一个。”

    “不用,嫂嫂吃不了那些。”

    穆宇撇撇嘴:“嫂嫂别当我不知道,你嘴不喜蛋黄。每日劝着我吃些肥肉,你也总是把肥肉往大哥碗里拨。”

    “被你发现了?可莫要告诉穆大哥,不然他定要说我。”

    穆宇无奈,有时候他觉得嫂嫂比自己还要幼稚。不过那没关系,嫂嫂是真心爱护他这个弟弟。即便她笨点,他也会帮哥哥注意着,不让她被旁人骗了去。

    “好吧。”

    “好什么好,我已经听到了。”

    怎么这么巧,宜悠往门口看去,站在那儿的正是穆然。先前躺在炕上安睡的人,如今已经好端端的站在这。

    “穆大哥,你怎么没洗冷水澡?”

    “宜悠不是吩咐过,要先问过郎中?”

    “那是自然,咱们这边可有白菜叶子,你去切成手指粗细的长条。”

    穆然依言动刀,很快就成。而后他放在板子上,与穆宇一左一右看着她。被兄弟俩盯着,宜悠只觉有些莫名其妙:“这般作甚,穆宇去您书,穆大哥去外面把柴火弄进来。”

    兄弟俩回来时就见案板上,白菜已经被包成各色形状,中间用菜棒支撑着。小心的托在手上,宜悠将其放在过油的平底锅中,煎至脱水变硬,她小心的将蛋黄倒进去。

    蛋黄牢牢地箍在白菜模子中,变成各式形状。兹兹的油花声响起,蛋香传来,橙黄的煎蛋也差不多熟了。

    “这便是穆宇的。”

    “你莫要只给他吃,这东西再不和胃口,宜悠多少也要吃一些。”

    放进盘子里,宜悠只当没听到。可直到饭菜上桌时,她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一只小鱼形状的煎蛋就放在她的碗中,虽然是那些中最小的,可她当真一口都不想吃。

    避开煎蛋,她默默的拿起一只年糕。这东西加了好多糖,完全符合她的口味。

    “咳。”穆然提示着。

    宜悠装作未知,给他夹上一筷子菜:“穆大哥,你多吃些。”

    穆然筷子也伸过来,点点她的煎蛋:“快些吃。”

    “穆大哥喜欢,你且吃。”

    快速的夹起来,没曾想筷子却被他挡在半空。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宜悠初时还假装强硬,最终她败下阵来,抽抽鼻子挤出两滴泪水。

    伸出一根手指,她打着商量:“最后一次。”

    “说到做到?”

    “穆大哥最好了。”

    宜悠露出得逞的笑容,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她是小女子,可以说话不算话。低头咬着年糕,她唇角的笑意却是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穆然余光见着她的侧脸,完美无瑕,只是那小狐狸般的笑容破坏了整个美感。

    难得她如此开心,看来日后可以多准备几只煎蛋黄。握紧筷子,穆然在心中的《调|戏娇妻手札》上默默写下新的一条。

    **

    刚吃完饭,门口传来敲门声。端阳跑出去,回来时脸上颇有些不自在:“是昨日的李家表小姐。”

    还没等她说完,外面响起穆大嫂的声音:“五弟、五弟妹,今个儿是给你们赔礼来了。”

    穆大嫂打头,后面是跟她有三分像的妇人,妇人往后半步跟着萍姐儿。穆大嫂昨日并未用多少力气,是以经过一晚,萍姐儿的脸已经完全消肿。

    “哦,大嫂真是何意?”

    穆大嫂没有再上炕,而是捧出一只盒子:“这是穆然娘前些年留下的,如今他已娶妻,怎么也不能再由族里保管。李家那一份,昨日我也已经要过来。”

    宜悠看向穆然,既然他想让穆家尽数吐出来,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

    “恩,端阳接过来。多谢大嫂奉还,若是无事,祖宅事多我也不强留你们。”

    早已吃过两回钉子,穆大嫂已经有些适应:“还有对昨日表妹之事,我娘已经好生管教于她。今日她来,是为给你们三人赔个不是。”

    话音落下她闪到一边,露出后面的萍姐儿。见她迟迟不肯开口,妇人直接掐她一把。

    “是我的错还望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遭我无限感激!”

    一口气说完,饶是宜悠耳朵好,也只听出这几个字。

    “无碍,既然已经无事,年根地下忙,我也不多留你们。”

    望着宜悠宽和的笑,李萍姐儿却是气不打一处来。巴巴的望着首饰盒,那里面有她的信物。有了那个,她才能做官太太,到时李家所有人都会巴结她,而她也可以撕烂宜悠的嘴。

    可惜娘竟然要了回去,不顾她如何哭求:“我一定会报复的!”

    还没等吐出下一句,李夫人忙捂住她的嘴,而后满是歉意的说道:“我定会好生管教于她。”

    宜悠打开首饰盒子,拈出昨日萍姐儿带过的那一件:“想必是被夺了首饰心里不痛快,我自不会往心里去。不过李夫人,我不会计较,可不代表所有人都不会计较。”

    “夫人训诫,民妇谨记在心。”

    “恩,我突然想起来了,麻烦你回去告诉李老夫人,若她还想要我娘尽孝,我这做闺女会好好替代。”

    李夫人面色一变,主家那位的确还打着这主意。可一个照面她就看出来,穆家老五心思全在他夫人身上,怕是把她放在心尖尖上。而且这沈宜悠可不是那纸糊的,随便一戳就破。

    李家这是惹上了什么人,看来她得小心再小心。在云县,县丞之后可就是县尉,虽然李家说着县尉不是什么大官,可总比他们这些什么官身都没有的人强千万倍。

    “我自会转达。”

    至于主家听不听,那就得自求多福。

    **

    送走这行人,宜悠一件件的归置着首饰。大越的首饰都是代代相传,一般由娘传给闺女或媳妇。穆然没有姐妹,这些首饰理所当然的都归她和未来的穆宇媳妇。

    “样式有些老,等过几日回城融了,给你打件新的。”

    虽然穆然这样说,宜悠却是万万不敢答应。这可是公婆留在世间最后的东西,她可不敢随意损坏。将发髻盘在后面,她抽出其中一支银钗插上。

    “夫君你看如何?”

    穆然低头看去,直接看了个呆。不同于以往的娇俏,宜悠这回盘了个三十多的妇人才有的发髻,再带上这粗簪子,整个人坐在那一下就不一样。

    虽然还是那张脸,可他却看到了一个带着成熟妇人妩媚的小媳妇。

    “不说话,是好看还是不好看啊?”

    “好看。”

    宜悠痴痴的笑起来,穆然只会说实话,甜言蜜语他一句不会。可越是质朴的话语,却越能让她心下安定。

    “换一支,其实也挺好看。”

    穆然继续点头,而后拿出另外一支,拆开她的头发,用梳子从头到尾梳好,而后盘了个他见过无数次的发髻。

    “娘用的?”

    “恩,她最喜欢这个发髻。挺简单,当时我看了几遍也学会了。”

    穆然端详着下面的小媳妇,他的娘亲只是中人之姿,样貌自然比不得小媳妇。插上发髻,印象中的娘与现在的小媳妇重合,朝他扬唇一笑,而后直接淡出只留下小媳妇的脸。

    “等二十五我们去给她上坟。”

    “好。”

    箍住她的肩,穆然深吸一口气。娘在泉下有爹陪着,小媳妇才是他最亲近的人。抚摸着柔软的发丝,望着一盒子的首饰,幼时的阴霾逐渐散去。

    他不会再沉迷于那些痛苦,属于他的很快就会争回来。而日后,他会有新的家,他会好好活着护住自己的小媳妇。

    宜悠静静的任由他抱着,她总感觉穆然身上少了些什么,似乎是一丝沉沉的暮气。自从来穆家后,他开始恢复二十多岁的人该有的活力。

    **

    二十五一早,宜悠是被穆宇吵醒的:“哥哥、嫂嫂,再不起来门都要被挡住了。”

    两人忙爬起来,原来这一晚天上下了极大的雪,到这会已经快要越过门槛。到现在,夜空中还飘着鹅毛大雪。

    “今日不去了。”

    宜悠摇头:“这般大的雪肯定不会久,刚好给他们打扫下坟。”

    见她坚持穆然穿好衣裳,冒着大雪拉着端阳开始轻扫院子。一条路清出来,他又开始往后走。

    宜悠又开始做饭,穆然本不想让她做,可却被她拒绝。原因无它,云岭村比不得县城中四合院,这里事多,若只有他一人肯定忙活不过来。

    热完饭两人还没回来,宜悠顺着道往回一看,他们二人竟然已经开辟出一人宽的小道。看那方向,正是通往穆家坟地。

    带上帽子捂严实她也出去:“差不多就成,我踩着你的脚印过去。饭好了,趁热吃。”

    早饭完后雪停了,初雪的空气中飘散着一股纯净。宜悠来之前便已经准备好祭品,甚至为此,她特意向常爷要了个猪头。冬天猪头能放的住,这会压在扁担里面,由端阳挑着。

    换上素净的衣裳,四人往穆家墓地走去。虽然说是族中墓地,可实际上不过是单辟出一片土地,然后将一个个土包埋在这儿罢了。

    走到最深处一脚,便是二老的牌位。

    “这是今年新换的,往常就是一个大土包。”

    “都过去了,”宜悠将点心与猪头放在墓前,而后跪拜在雪地里:“爹、娘,我来看你们了。”

    一阵风拂过面颊,宜悠絮絮叨叨的说着:“穆大哥对我很好,穆宇也很听话。等过完年,他就拜孔夫子入官学,往后也是读书人,我会照顾他们俩。”

    穆然站在后面,望着小媳妇满身的首饰。头发上的银钗是娘的,耳坠子也是,手镯却是他自外面捎回来的两只。而发鬓更是昨日他盘的那个,她是当真用了心,一点敷衍都无。

    “我和穆宇都很好,宜悠是爹给我定下的,爹眼光真的很不错。”

    又是一阵风吹过,却比方才要柔和许多。风环绕着三人,宜悠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而后开始发钱粮。

    整整一篮子的纸钱全都被她烧完,待起来时她双腿已经是麻木,整个人身子朝前倾去。穆然往前一步,一把将她包起来:“知道累了吧,方才叫你都不起。”

    “我头一回来,得把前些年的份儿补上。”

    穆然眼里的爱怜却是更深,想到前夜梦中他娶了其他人为妻,他心中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钱粮也发完了,咱们回去,你好好歇歇。”

    宜悠靠在他怀里:“恩,都听穆大哥的。”

    一旁的穆宇忙别过眼,兄嫂守着他和爹娘这样,真的好么?不过好幸福,就连他也觉得这样必然很舒坦,日后他定也要找个像嫂嫂那般好的媳妇。

    **

    再回穆家时,宜悠又恢复了在四合院的生活。尤其是当穆然见她膝盖上的红肿后,更是勒令她不准下炕。

    “是你说的,趁着年轻要好好调养。”

    宜悠无处反驳,只能甜滋滋的答应下来:“行,看我不下去,你和穆宇手忙脚乱到什么模样。”

    穆然全然不顾她的反驳,随后几天将一切整理的井井有条。宜悠只得再次抱怨:“夫君这般能干,我在家中怕是什么用处都没有。”

    “谁敢说你无用,穆家人又说闲话了?”

    宜悠咯咯笑:“他们都被你三连击打懵了,哪还敢说三道四。你又不是没瞧到,那边偶尔差人来送信,都恨不得把我给供起来。”

    “供就供,反正也不用你动弹。”

    “是,我都听夫君的。”

    穆然坐下来,趴在她的耳边:“你要都听我的,就不要想那么多。每日好好养着,早些给我生个孩儿。”

    宜悠俏红了脸:“整日想着什么。”

    “自然是想着你,还有我们的孩儿。”

    宜悠捶他一圈:“没个正经,还不快去做饭。”

    “得令,为夫这就去给你炖鸡汤。”

    待他出去后,宜悠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穆然的渴望一日胜过一日,虽说这几日他未再折腾,可没少在耳边说着穆宇小时候的模样。两兄弟年纪摆在那,他这做长兄的,几乎是当儿子样把弟弟养起来。

    他说这些只是为了证明一点:即便是有了孩儿,也全然累不到她,他会准备好一切。

    揉揉脑袋,她觉得自己若是再不生,那实在有些不知所谓。大越男子,有几个能做到穆然这般,将她捧在手心,无条件的护着她,为她准备好一切?

    悄悄的收起郎中新开的药方,她决定顺其自然。十六生孩子的妇人多了去,他想要,那便生吧,顶多孕期保养的好一些。

    **

    宜悠想好了,可穆然不知道怎么想的,直到年三十都未曾碰她。

    摸摸自己的脸,依旧滑嫩;照照镜子,那精致的眉眼连她自己都不由自主的倾倒。她还是没变,难不成刚成亲半个月便失宠?

    几次试探均无果,终于到了年三十。穆家自然有人来喊去那边吃年夜饭,穆然也应下来。

    族长左边依旧是穆老大,往年穆老二一家的位置,分别被穆然和宜悠所取代。男女坐了好几大桌,桌子上也摆满了菜。宜悠本就吃不多,如今只穆然和穆宇递过来的,便让她吃到撑。

    临近午夜,穆族长举杯:“今年咱们穆家喜事可是不少,最大的莫过于老五做了官,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腊月里他已成亲,我决定将替他保管的田地悉数交还。同时作为赏赐……”

    说到这穆家众人脸色变了,这个家有多少东西,谁心里没本账。尤其是穆家长房几个儿子,爹给出去一份,日后他们便少分一些。

    穆然纹丝不动的坐在那,宜悠给他添一杯酒,勾勾手指小声说道:“最后一杯。”

    点点头他站起来:“我敬大伯,各位兄弟一杯。”

    说完一仰脖子一饮而尽,穆族长松一口气:“作为赏赐,穆家靠近云林村那五十亩地,连带这些凑六十六亩,地契一并奉还。”

    穆家小厮将盒子端上来,穆族长递给穆然。后者收下后直接递给宜悠,而后对众人说道:“这些地我也种不过来,四哥你家人不少,地也不多,你便给族人们分分种着,每年打得粮食□分。”

    穆家众人倒吸一口气,一般租地的可都是三七分,地主七佃户四,就这样还有好些人家租不到。老四是走了什么狗运,捣毁了老五爹娘的牌位,竟然还让他这般温和相待。

    当然也有聪明的想出来,老五分明是敲山震虎。经此一事,众人都知他宽宏大量,加上这些地老四肯定还得往下分,那些得了地的人家还不得感激他?不愧是做官的,人家脑子就是好使。

    宜悠却知道的更深,瞅了眼穆家老大、老二还有老三那吞了苍蝇般的脸色,她将地契交给端阳。其实报复这些当年主事者,才是穆然的主要目的。如今既有报复了,又解决了田产问题,那实在是再好不过。

    “夫君,朝廷最近主张节俭,我看先前那些事还是再缓缓,你瞧着可好?”

    穆然点头:“年三十本不便说这些,不过既然宜悠提起来,那我自然不可能反驳。族长,知州大人厉行节俭,咱们想孝敬先祖的自己也可以做,不过不用族里大张旗鼓。”

    穆族长等得就是他这句话,感激的看向宜悠,看来老五媳妇还不错,是个明道理的。只要穆家好好说,把她给说通了,往后有什么事都好办。瞪了眼老大媳妇,他开始合计着如何恢复关系。

    **

    于是在年初二回去时,宜悠就收到了来自穆家的不少礼物,而且还都很精巧。

    面对这份善意,她坦然接受,而后站在众人中间:“我与夫君商量了下,侄儿在私学也得了先生称赞,想来是个会读书的。”

    李氏眼睛亮了,这是要给他们家一份好处?

    “大哥大嫂若是乐意,也把他转到官学,也跟穆宇和长生相互照应。”

    “愿意,自是愿意。”

    穆大嫂虽然年过四旬,可她前面生了好几胎闺女,直到过三十才有个儿子,自然当眼珠子般疼。这下因为李家而生出的那点怨恨迅速消失不见,她开始对宜悠感激涕零。只要儿子能好,别说是六十六亩地,就是族里再交六十六亩,她也心甘情愿。

    穆宇拉着小胖:“好好念书,到官学没有真才实学,可是会被打板子。”

    才十天功夫,这侄子已经对小叔佩服的五体投地。如今听小叔这般将,他忙不迭的点头答应:“我背书,头悬梁,锥刺股。”

    穆族长站在前面,听闻此言更是彻底放心。虽然只是个官学,但这却代表了然哥儿的善意,他是有心对穆家好。

    瞅瞅后面一排儿子,他很敏锐的在次子脸上发现不服气。就在这一刻,穆族长那份老谋深算再次回笼。

    长子那点心思还好,虽然急但对他这个爹还算孝顺。就这次子,一直以为自己很有本事。当年老五爹娘的丧事,就是他在一边出的主意。如今才几年光景,他得拉下老脸,客客气气的把到嘴的肥肉吐出去。虽然年三十他那般说,可并不代表他本心里是这般想的。

    再往边上瞅一眼,平常老实巴交的小儿子,如今却是满脸激动的看着老五,脸上的精神也有了不少。想到这些年他那副模样,他有些哭笑不得。当年穆家连生三子,儿子多了闺女就稀罕。好不容易时隔五年夫人再次有孕,肚子圆圆的,夫人也爱吃辣,大家都盼着是个姐儿。

    结果一朝生产竟然是个带把的,失望之余,众人也就歇了心思。就连他这些年,也没有因为老四是老幺而有任何优待。眼见他一天比一天窝囊,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如今见他有些精神,他心里当然也高兴。罢,便让他好好管着,日后等他百年,这个儿子也不至于像当初的老五跟老六一般,被欺压到那步田地。

    诸多想法在穆族长眼前闪过,也只是一小会的功夫。眼见老五夫妇快要上马车,他一步走上前:“慢些走,有空了也常回族里看看。”

    宜悠能感受到族长身上的善意,如今他面容中带着慈祥,竟让她看出了几丝佛相。

    “大伯说的是,穆家有人进城,自可来永平坊找我们。虽说穆大哥有公务在身,但我却日日在家,定会尽力招待各位族亲。”

    老太太也走上前,露头拐杖依旧再敲,可她面上已经没了刻板:“恩,雪大路滑,你们小心着些。”

    “大伯母,我们先走了。”

    就在年初二的下午,经历过种种风波过后,穆然一家同原先水火不容的穆家达成了和谐。

    **

    直到上马车,宜悠脸上还挂着舒心的笑容。谁都不希望一大早醒来,四周就围着一圈极品。就如她乐意与沈家多数人和解一般,她也不愿整日与穆家为敌。

    “穆大哥,方才你未曾说话,可是不乐意?”

    穆然摇头:“我自是愿意,不过穆家对你误解甚深,如此这样便好。”

    宜悠指着自己的鼻子:“是为了我?”

    “也不全是,不过穆家人的性子我再了解不过,若不足够强势,他们定会固态萌发。所以日后,宜悠要一如既往的怀柔。”

    “这就跟唱戏似得,你做白脸,所有的好事都给我?”

    “这样正好,即便我严肃些,他们也不会怎么样。”

    宜悠却是全然了解,这样穆家会特别念着她这个媳妇的好,然后就不会有什么表妹,或是担心沈家门楣之事发生。穆大哥平日看着是个粗汉子,没想到心思却这般细腻。

    瞅瞅一旁闭眼的穆宇,她悄悄拉起穆然的手。宽大的衣袖边上,两人勾勾缠缠。到最后,她几乎要被穆然扯到怀里。

    不知何时穆宇已经睁开眼睛:“你们不必如此,即便我看到,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宜悠忙烫着般的松开,望着穆然眼中的火热,困扰她许多天的问题也消融于无形。她并没有失去魅力,穆大哥之所以不碰她,可能是有别的原因。

    其实这样还挺轻松地,每晚睡得饱,白天精神会特别足。

    **

    可惜到了晚上,她的这份悠闲便迅速消失不见。四合院中炭火盆再次烧起来,她好生泡个澡,将自己洗的干干净净。

    待到上炕那副身影扑过来时,她才惊觉自己放心的太早。

    热浪一波超过一波,她终于问出了心中怀疑。

    “为何?”穆然无理去回答,直到释放的间隙,他埋在她的水蜜桃间,对着胸口说出了答案:“云岭村那房子可不隔音,而且你每日还要见人。万一被人瞧出端倪,再说你什么多不好。”

    “这儿我也要见人。”

    穆然再度覆上来:“无碍,他们都不是不解风情之人,巴不得咱们夫妻感情好一些。既然宝贝儿觉得我冷落于你,那今日咱们便补上。”

    宜悠无力的躺下,恨不得自己没说过那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