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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
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又是一连串慌乱的敲门声，一下紧接一下，沉重得，好比天边滚落的惊雷，打破了清晨的安宁。
大概是昨天酒喝多了，吕莛莛头痛得不行，在这噪音的刺激下，太阳穴的神经更是一抽一抽，让人抓狂。她哀叫一声，翻了个身，拉起被单蒙在头顶上，将自己包个结实。
外面闹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她一喜，刚从被窝里钻出来。谁知，尖锐的哭喊声又不折不饶地响起，透过门板，直钻耳膜。
魔音穿耳，妥妥的。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懊恼地扯着自己的头发，拍着床铺叫道，“吵什么啊，烦死人了！”
跳下床，披了件衣服在身上。她拉开房门，一脸怨愤地跑出去，四周一看，到嘴的话顿时吞了下去。莉亚的房门前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人，活脱脱一周末菜市场。人群最中间，站着莫娜，弱不禁风地躲在肖恩的怀里，抽抽搭搭地在哭泣，似乎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一大清早的，这又在唱哪出呀？
吕莛莛拉了下同在围观的a，问，“怎么了？”
那人瞥了她眼，没回答，倒是住在她对面的玛利亚，好心地低声解释，“莫娜的妹妹不见了。”
“不见？怎么不见的？”
这么一问，话坛子打翻，刚才还各种高贵冷艳的姑娘们，立即放下架子，七嘴八舌地八卦起来。
“真够邪门的，房间反锁，里面却没人。你说，这么一个大活人总不会凭空失踪。”
“我看是她们姐妹合伙演戏呢，想引起肖恩的注意。”
“不会吧，这两姐妹平时感情挺不错的，不至于拿这个开玩笑。”
“这也未必。说起来，你们昨天谁看见莉亚了？”
女孩们纷纷摇头。
“我也没瞧见。我还纳闷呢，这么爱显摆的人，居然在舞会上没有大显身手，倒反而给不相干的人抢了风光……”说着，轻蔑的目光瞥向吕莛莛。
“没准是姐妹俩吵架，莉亚赌气先回了家。”
“赌气回家，为什么要把房间反锁？”
“我看窗口倒是开着，没准故弄玄虚，跳窗走了。”
“这里是两楼，莉亚哪有这胆子？”
“我也觉得不会，莉亚的性格不会随便出走。就算闹脾气，也会给肖恩留张纸条。你们说……会不会是绑架。”
大家惊呼一声，被这个假设吓到了，“这里是肖恩的地盘，谁会这么大胆？”
“没准是恶灵降世，”尹莉莎口无遮拦地叫了起来，“你们知道这个城堡的历史么？据说以前是……”
“尹莉莎，闭嘴！我们都是诚信的基督徒，信主得永生，哪来什么蛇鬼牛神？”
被唐娜这么严厉地一喝，尹莉莎吓了一跳，立即闭了嘴。
各种猜测弄得人心惶惶，可姑娘们又不愿停止讨论，吕莛莛默默围观了一会，明白了个大概。简单的总结，就是莉亚的房间大门倒锁，窗户开着，从昨晚舞会起，人就不知所踪。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匆匆忙忙地跑回房。四处翻找了一遍，最后从垃圾桶里捡回昨晚写的那张小纸条，从上到下地看了一遍。之前，这些疑点都不成立，那是因为没人失踪，而现在……好比一场游戏，突然有人按下了play键。
肖恩派人四处去找莉亚，不知会有什么发现。她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冷水，一边喝一边凝思。
听尹莉莎的意思，显然，这个城堡有点故事，而唐娜似乎也知道。尹莉莎是肖恩的堂妹，从大人那里听来点内幕倒也不奇怪，可唐娜，不过是肖恩好友的妹妹，她会知道些什么？
将便条收好，目光四周转了转，不经意的一眼，瞧见窗前的地板上有个小灰点。昨天还没的，她有些好奇，跑过去，蹲下身体看了看。
不是灰尘，是烟灰。
她沾了点粉末在指尖，凑在鼻下，闻了闻。一股异香，很是刺鼻，她打了个喷嚏，赶紧挪开。
什么怪东西！
吕莛莛伸手拍了拍，没想到站起来的时候，居然有点晕眩，心中一惊，脑里突然跳出三个字，*香！
虽然现代没接触过，但以她看了无数小说和电视剧的经验，十之*是那玩意。
提到*香，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采花大盗。话说，这倒提醒她了，昨晚睡下后，她记得自己半夜起床过一次，倒了杯水，之后……后半夜里好像还发生了什么事，但怎么就一下子记不起来了。
想到这里，她心口一紧，该不会……
但她随即又否认这个可能，今早醒过来的时候，自己躺在床上，衣物均在。除了头有点痛，身上无异样，没有任何被侵犯的迹象。
这事着实古怪。
拉开门，走廊上仍然拥堵着，乘大家还在热烈的讨论，她身形一闪，溜进了隔壁玛利亚和莫娜的房间里。地上很干净，一目了然，没有任何迹象。吕莛莛不由纳闷了，这一楼住的都是美女，为什么其他房间没有迷香，就她的有？这人不采花，又选中她，到底是意图何为呢？
回房换了件衣服，穿过人群，到楼下大厅用餐。女孩们都在二楼看热闹，来吃早饭的没几个，看见她来，安德鲁放下餐具，伸手向她招招手。
他的笑容干净而清爽，让她不由自主地放松心情。有两个空位置，一个在普法茨旁边，一个在安德鲁旁边，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仆人替她拉开椅子，放上餐具，又满上红茶。
安德鲁问，“昨晚睡得还好吗？”
“还想赖个床，结果一清早就被吵醒。”
他笑了下，道，“平白无故少了一个人，这是大事。”
“你们会报警吗？”
他摇了摇头，“估计不会，毕竟没出人命。而且，也不能排除，莉亚赌气先回家的可能。”
吕莛莛低下声音，道，“和我说实话，你觉得她是那种不告而别的人么？”
安德鲁也凑近了脸，低声道，“说实话，我觉得不会。但舞会没结束，冒然喊来司法人员，会惊动这些贵客，对肖恩的声誉会有影响。尤其是，如果到头来只是一场闹剧的话，恐怕面子上放不下的还有莫娜和莉亚的家族。”
她了然地点头，“所以保险起见，他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他耸了下肩，不予评论。
她想了想，又问，“对了，你知道后院马厩里稻草上有血迹的事了吗？”
安德鲁嗯了声，“那是人血。不过，这些分量的血不能说明什么。”
“得要大出血，才能确定出事了是吗？”
听出她语气中的嘲讽，他浅浅一笑，“人到了他们这个地位，需要顾虑很多。”
各有各的难处，她没和他争论，转了话题，问，“对了，安德鲁，这里有买熏香吗？”
“有，从波斯进口，还有亚洲。”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不是有一条著名的丝绸之路吗？”
她有些惊讶。
看见她脸上的表情，他失笑，打趣道，“怎么？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她笑了，道，“我当然听说过，我只是好奇，你怎么也知道。”
“因为普鲁士有一个非常有名的地理学家叫冯.李希霍芬，曾出版了一本书，叫做《中国——我的旅行成果》。” （china, ergebnisse eigener reisen 1877）
“啊，”她追问，“你看过？”
他摇头，实话实说，“没有，以前没有认识中国朋友。现在认识了你，有机会我会拜读一下。”
说得这么直白，倒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摸着头发呵呵一笑，“吾之荣幸。”
安德鲁扬起一道眉峰。
“话扯远了。其实，我想问的是，有没有一种熏香闻了后会让人轻则头晕，重则昏迷的？”
“我只知道有些麻醉药可以达到这效果，但如果仅仅只是香料的话，恕我才疏学浅，从没听说过。”
这么说来，昨晚的这个夜行者，要不是和亚洲有些渊源，那他本身就是亚洲人。没准还和她来自同一个国家。
一个中国人，会功夫，又在她身边出没……难不成他认识她？更确切地说，是他认识这身体的主人。
那他是敌是友？是朋友，为什么不相认？是敌人，为什么不下手？这人和莉亚失踪又有什么关系？
见她不说话，安德鲁问，“怎么想到问这个？”
吕莛莛心不在焉地随口扯了个理由，“没什么，只是闻到了小姐们身上的香水味，不由想起以前母亲用的熏香。”
普法茨没什么起伏的声音插了进来，“我以为你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
淡淡的一句话，让她心一惊，情不自禁地转头望向普法茨，而对方也正在看她。他的目光，尖锐而又透心，就像夜空中急剧划过的闪电，叫人无法忽略。
在他的注视下，吕莛莛突然没了胃口，推开餐盘，道，“今天天气不错，我出去走走，你们慢用。”
安德鲁目送她离开，这才道，“你吓到她了，彼得。”
“她的言行举止皆可疑。”
“人是你带过来的。”
普法茨不动声色地接下华话茬，“所以由我负责看住她。”
安德鲁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一个表达了自己心中所想的，一个听懂了对方想说的，两人沉寂着，都没再多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