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劝酒

云之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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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要想弄清楚这里面的缘故,是有捷径可寻的,也不用多,只要知道康熙最近这两日都见过谁,线索十之*就应该在其中,这虽是在窥测帝踪,被发现了是很了不得的,前世的太子就是因此而被废,但没被发现自然就没事儿,所以,包括皇子、王爷、妃子甚至是一些想得帝宠的太监宫女们在内,都不断的有人在这么做,讷敏也是其中之一。

    在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又有着前世的经验打底,早在皇额涅还在世的时候,讷敏就已经开始有所布置了,四福金虽重规矩、但为人却很淳厚的名声,可不是白来的,她看似不经意的宽贷、保全或是示好的一些人中,可是有玄机藏于其中的,只是对眼下这个事儿,四阿哥自会有他的消息来源,讷敏猜想归猜想,倒是用不着动用自己的力量再去多做什么。

    当然,在缺少消息相印证的情况下,讷敏的猜想也就只能停留在空想上,所以她也不再去多费脑筋了,让人装好了酒菜重新来到了书房门前,苏培盛当然还守在那儿,见到讷敏过来了,忙迎过来。

    “爷怎么样?”讷敏低声问他道,“可有发过话?”

    “没有,”苏培盛摇摇头,“奴才一直留心听着,里面并没有传出任何的声音。”

    “嗯。”讷敏回过身来,对拿着食盒的倚云她们说道,“来,给我。”

    “福金。奴才来拿吧。”苏培盛一见倚云她们拿的又有食盒,又有酒坛,忙要上前来接。

    “不用,”讷敏出言阻止道。“我自己来。”

    皇子处的食盒用的都是实打实的好木,本身的重量就不轻,再加上菜,自然更沉,讷敏重生过来,虽注意养生,却并不会去锻练力气,拿起来也确是有些吃力,但她却坚持不假人手,只自己将食盒和几坛酒全数移到书房的门前。

    东西摆好之后。讷敏这才轻敲着书房的门。用柔和的声音问道。“爷,我能进去吗?”

    四阿哥没有任何的反应,书房里还是一片寂静。讷敏并不沮丧,反而顺势说道,“爷不反对,那就是同意了,我这就进来了。”

    说完也没给四阿哥留下应声的时间,就直接推开了书房的门,想来四阿哥也没想到有人会违反自己的命令,并没有将门闩拴上,讷敏一推就开了,但她却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先抬手阻止着欲移步上前的苏培盛等人,“你们都站远些侍候着,没叫你们不要近前,也不许其他人过来。”

    “嗻。”在苏培盛他们答应的时候,讷敏已经开始将自己刚才移到书房门前的食盒、酒坛往屋里移了,当然一趟她是拿不了的,还是分做了几次,而四阿哥就那么坐在书案前,除了讷敏刚进屋的时候,看了她一眼之外,其余时候目光还是继续落在他面前所摆的棋局上,至于他心思在不在棋上,讷敏心里有数,四阿哥心里也有数。

    讷敏也没管四阿哥在做什么,只自顾着一旁桌子两侧的椅子换了个摆法,变成了相向而对,又将各式菜肴摆到桌上,再将酒具摆上了,又将壶中酒分倒在两个酒杯里,然后两手分执一杯,小心的,也款款的走向四阿哥,边走边吟道,“书画琴棋诗酒花,开门七件人人夸。而今有酒独自饮,奈何无人对诗话。”

    讷敏是算着步子走的,唐伯虎的这首诗吟完之后,她正好走到四阿哥的身边,先将一杯放到书案上,又用双手端着另一杯,举向四阿哥的眼前,又再吟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四阿哥抬眼看看讷敏,并没有去接酒,“之前那首也还罢了,这首却不应景,现在哪里是下雪的天气?”

    讷敏依旧盈盈的笑着,手也依旧举着杯,“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四阿哥想了想,然后点点头,“也罢,算你圆上了。”然后接过讷敏手上的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讷敏也拿起之前放在书案上的酒杯陪着四阿哥干了,又去将酒壶取来,将两个杯里再次斟满,然后又将四阿哥的杯子举起到他眼前,“酒是古明镜,辗开小人心。”

    “好!”四阿哥这一回喝得痛快。

    讷敏再举杯,“将进酒,杯莫停。”

    四阿哥这一杯却又不痛快了,而是接着讷敏的诗往下吟道,“与君歌一曲,你的歌呢?”

    讷敏一笑,目光专注的看着四阿哥,清清洌洌的漫声吟道,“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四阿哥回看着讷敏一会儿,然后取过杯来,与讷敏一起对饮而尽,但并没有象前次那样放下酒杯,而是拿着它,走到了讷敏摆着菜肴的桌前坐下。

    讷敏自然也跟了过来,将酒壶和酒杯放下,拿起箸先为四阿哥布了些菜,这才执起壶来要再斟酒。

    四阿哥却用手将酒杯盖上,看着讷敏,脸上的神情已经不再象之前那样沉郁了,还起了刁难的心思,“你这一杯一句劝酒诗,倒是有些意思,那就这样进行下去吧,你吟一句,我喝一杯,吟不出,却是要罚的。”

    讷敏对四阿哥一笑,她会这般相劝,自然是做了准备的,“不如来饮酒,相对醉厌厌。”

    四阿哥一愣,再看看讷敏,只见她眼中带着狡黠之色,不由得笑了起来。

    讷敏所吟的这句诗,是白居易所写,出自于他七首“不如来饮酒”中的一首,也就是说,照此下去,她还能连着吟出六句来。

    四阿哥笑着笑着。却是有些收不住之态,讷敏也不出声,只将酒壶放下,上前用手在他的前后身抚摩着。以防他笑岔了气。

    四阿哥并没有笑多一会儿就收住了,然后自己伸手取过壶来,倒了一杯,干掉,再倒一杯,又干掉,当他再去倒酒时,讷敏将手压在了他的手上,目光中充满了关切和抚慰,声音也是温柔之极。“爷。酒大伤身。”

    四阿哥微叹一声。将手从壶上松开,并对讷敏说道,“你坐吧。”

    讷敏却没马上坐下。而是再为四阿哥布了些菜,又拿起四阿哥松开的酒壶,为他将杯倒满,这才到他的对面坐下。

    四阿哥没有吃菜,也没再喝酒,只是低着头看着那清澈的酒水,过了有一会儿,才悠悠的开口说道,“你知道了?”

    “只是听苏培盛说了些,”讷敏用温和的声音回答道。“但并不详细。”

    “也没什么好详细的,”四阿哥抬起头来,淡淡的一笑,“喜怒不定,这就是汗阿玛继‘为人轻率’之后,给我的另一个考语。”

    讷敏并不认为四阿哥是小题大做,在平民百姓家里,父亲说儿子几句,哪怕说重了,也没什么要紧,佟国纲还曾经奏请康熙“请诸其子”呢,后来事儿过了,还不是依旧是父子俩,但是在天家则又是不同,康熙不只是父亲,还是皇上,他的考语,对一个皇子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四阿哥又是一个很自信的人,再加上还是被汗阿玛亲自抚育的,虽与太子所受的恩宠不能比,但较其他皇子来说,与汗阿玛的关系还是比较亲密的,结果却连着两次被说出了不好的评价,他心中的抑郁自然难当。

    只是这个时候,讷敏当然不能这么说,而是要反着来,“爷也不要想太多了,汗阿玛是皇上,却更是咱们的阿玛,世间的阿玛都是望子成龙的,记得以前,我阿玛对五格,那可不只是说几句重话,而是直接上手痛打,跟爷我也不避讳了,其实五格所受的责罚,有时候是真因为他犯了错,而有的时候,则根本就是阿玛自己心气不顺,拿他来出气的,想想也是,他生了气,不往自家人身上发,又能往哪发呢?咱们做儿女的顺受着,也是尽孝道的一种。”

    四阿哥摇了摇头,他觉得讷敏并没有真明白这事里的情况,“若汗阿玛真是只迁怒于我倒好了。”

    “就不是又怎样呢?”讷敏又柔声说道,“汗阿玛说什么,咱们听着就是了,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不管怎么样,我都相信,汗阿玛是对爷有着很高的期许的,说几句重话,用些个响鼓,也是为了将爷磨砺得更当大用,爷现在也是当阿玛的人了,看着爷的性子,将来必也是严父,若您能记着现在的心情,而对弘晖将来少些训斥,我倒是要代他谢谢爷了呢。”

    “你这慈母也是太过了,”四阿哥瞪了讷敏一眼,“现在就想着宠他了,那可不行,弘晖是我的嫡子,也是长子,我必是要严格教导的,你到时候可不许为他说话,我的儿子,绝不能是个不成才的。”

    “好好,到时候我不说话就是了,”讷敏陪笑答应着,“只看爷教出的十三弟和保泰的样子,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是当然,”四阿哥很是肯定的说道,“就算弘晖将来超不过老十三,超过保泰还是没问题的。”

    “看来,爷对十三弟还真是相当喜欢的。”讷敏心下摇头,看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四阿哥对十三阿哥都是相当看重的。

    “十三弟确实是不错,”四阿哥看了看讷敏,“怎么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怎么会呢?”讷敏忙说道,“我也很喜欢十三弟,他为人懂事,行事有礼,才学也好,听爷说,技勇上也是相当不错,那就是文武双全了,最主要的是,他对爷很亲近,当然,十弟跟爷也是很亲近的,只是他的性子未免大咧了些。”

    “你也别看十弟大咧,”四阿哥摇摇头,“在大事上,他可是并不糊涂呢。”

    “那也是因为爷时常提点着,”讷敏笑笑说道。“要不是爷,十弟说不定早与太子起嫌隙了呢。”

    “哼!”四阿哥轻哼一声说道,“那还不是因为有九弟在其中撺掇。”

    “说到这个,我倒是有些不明白了。”讷敏乐得顺着被岔开的话题继续往下聊,正好可以让四阿哥发散下郁结的心神,“太子的行事是有些......,但与九弟之间却并没有什么大的过结,何以九弟对他这般的看不过?看他的样子,与大哥也不象是一处的啊?”

    “这你可说着了,”四阿哥一笑说道,“他对大哥也是一百个看不上呢,哪里会与他是一处的。”

    “那就奇怪了,”讷敏皱了皱眉。“现在是个人。就知道太子与大哥的不对付。九弟却对两面都看不上,那他是想做什么?难不成......”讷敏仿佛是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又觉得不太能置信的样子。“是另有人隐藏在暗处,九弟他......是想支持这个人?”

    “怎么可能?”四阿哥直接否决了讷敏的话,“九弟最常在一处的,只有八弟,八弟他怎么可能......”说到这儿,四阿哥却又是愣住了。

    “八弟当然不可能,”讷敏将事儿点了出来,却又顺着四阿哥的话头往下继续说道,“他生身额涅的身份不高,又是惠妃母抚养大的。这次成婚,也全仗惠妃母操持,怎么说,他也是该帮大哥的。”

    “是啊,”四阿哥点着头,“他是帮大哥的,大哥性子粗,很多与人交往的事儿,都是让他去做的。”

    讷敏见四阿哥心中已经有了警觉,却只做不知,而是继续说着九阿哥,“且不说九弟为什么会对太子和大哥都有些看不上,就说他对八弟的过于看重,也实是让人不太能理解,说起来,五弟对九弟那可是真是很尽心的,只是性情淳厚,不太喜欢将诸事都流于言语罢了,九弟也不是人笨人,怎么就体会不到呢?而宜妃母,也是个十分之聪慧的人啊,又怎么就没提点着他些呢?”

    “这有什么的?”四阿哥的脸却显出了郁色,“皇子里不相亲近的同母兄弟又不只是他们。”

    “爷与十四弟又是不同,”讷敏摇头轻叹道,“额涅对爷可能是有些误会,也是怪我,虽想着要多对额涅尽些心,以期让额涅知道爷对她的孝心,却总是弄巧成拙,不能让额涅高兴。”

    “你不用说了,”四阿哥轻叹着说道,“我自是知道你在额涅那里受了许多委屈,只是她是我的额涅,就算是对我如何,我也只能是忍着,更护不住你了。”

    “爷别这么说,”讷敏忙说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额涅是爷的生身额涅,我在她面前孝敬恭顺是应该的,哪里就有什么委屈了?况且她近来对我不满,也是有原因的,在怀弘晖的时候,我在请安之事上,确是较以前有所迟怠,只是这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我总是希望他能好好的,想到皇额涅之前跟我说起过她不幸失去的那个小公主,更是担心这个孩子会有什么不好,所以但凡有所不适,我就不敢大动了。”

    “听御医说,”四阿哥没说讷敏这么做是对还是错,却对她笑笑,“弘晖能长得这般好,也是因为你怀他时注意小心的缘故。”

    “我对此也很是欣慰呢,觉得这才没辜负了爷,”讷敏对四阿哥回笑着,又小声窃喜道,“不知道是不是自家的儿子总是好的,我就觉得咱们的弘晖长得比他的堂兄弟都好,也更健壮些。”

    “那是,我的儿子嘛,”四阿哥自豪的一笑,然后放松了身子,拿起酒杯微啜了一口,又看向讷敏道,“好了,我现在的心情已经好多了,你的目的也达到了,现在说说你对这件事儿的看法吧。”

    “我是猜过会是谁在汗阿玛那儿对爷行了挑拨之语,”讷敏也不遮掩,直接说道,“只是想来想去,还是不能确定,九弟和十四弟告状之事,应该是能行出来的,但借事栽赃陷害,今似乎还不至于吧?毕竟爷说他们,是为他们好,他们虽与爷不很亲近,却也不至于成仇成恨啊,爷也没碍着他们什么。”

    “咱们觉得不至于成仇的事儿,在别人看来则是未必,”四阿哥自嘲的一笑,“想来你也觉出来了,自从十四弟上回出宫一趟,回来之后,对咱们的态度就较以前更加不睦。”

    “是啊,”讷敏接过话来说道,“对此我也觉得很是不解呢,那回咱们可都是顺着他来的。”

    “咱们顺着有什么用?”四阿哥冷笑着说道,“只要他心里觉得不舒坦,不痛快,咱们再顺着,也是错,因着别人听我的话,更甚于听他的,他自然是不高兴了,再加上我又摆着兄长的架子说了他,他自然就更不能甘心了。”

    “这叫什么话?”讷敏的眉皱了起来,“那天出去,爷为长,爵位也最高,别人当然要听爷的更多,难不成让人听他一个孩子的话,更甚于听爷的,让爷的威严扫地,他就舒坦、痛快了?”说完又问四阿哥道,“照爷的话,汗阿玛会这般说爷,是十四弟行下的因了?这我倒是没想到,以他现在的年纪,居然就有这等心机。”

    “他当然是没有的,”四阿哥又冷哼一声,“他是被额涅骄纵惯了的,哪里是在汗阿玛面前使心机的料?”

    “那是谁?”到了此时,讷敏心里已经有了个猜想,却不好由她的嘴里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