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章 推梦人

九指书魔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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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思豪一听这话便知断不可行,朱情和江晚的武功或可与四大档头一拼,但他们之前已然身受重伤,战力要打折扣,龙波树、虎耀亭、风鸿野和云边清四人拿着兵刃也讨不到人家的便宜,胜率就更低了,郭书荣华说什么三局两胜,其实己方却是胜券稳握,

    江晚向朱情身边凑近,在他耳边低语,就在这时,忽然衣袂生响,一道金玉之光从椅上射出,直取滩头,

    金是金锋氅,玉是亮银衣,

    东厂干事掐定三角滩头,犹如扇羽围柄,稳操胜券,聚豪阁武士谁也沒想到他在这个时候竟会孤身冲出,一时都惊直了眼睛,就听“哗啦啦”金铁链环生响,盘花连珠棍、三节链子枪、金攥伏虎盘龙梢和一对凌云飞虎爪迎击而起,破风生啸,齐向郭书荣华身上招呼,

    郭书荣华一滚身单臂划圆,刹那将前三件长兵收夹在腋下,身子借力随之钻旋一低,,衣氅圆展如碟,,单足就势擦地甩起大弧,“蓬,。.”地一声,足跟正中虎耀亭脸侧,将他偌大身躯踢得拔地飞起,连环撞上龙波树、云边清和风鸿野,四人同时跌去,飞虎爪脱手在天,,

    江晚见势不妙,扯着秦自吟右臂,身往后撤,想要陷入人群为掩,,郭书荣华左掌已到眼前,,他赶忙扬掌相迎,,

    与此同时,朱情斜刺里二指如剑,直取郭挥出的左臂根,

    郭书荣华左掌击到中途,忽地腕子一转,往江晚小臂上轻轻一拨,,江晚的右臂登时偏去,挡住了朱情的攻势,,同时右掌劈出,正中江晚的左肩,

    江晚纵然身不受伤,亦非郭书荣华的对手,何况现在手里还抓着个秦自吟,

    常思豪离得虽远,却也瞧得清楚:郭书荣华这一掌劈的正是肩腋大筋,此处脱力,江晚自然再抓不能,然而就在他们这交手的时刻,就见黑沉沉的河面上,顺流影绰绰箭也似斜下來三只快船,刹那切近,船头忽地一沉,仿佛刀锋轻轻切入水面,

    郭书荣华一掌得手,就势拢住秦自吟的肩头向右轻轻一带,已将她整个人拢抱在怀中,眉眼相对时微笑着轻轻说了声“别怕。”借她的体重身子向右旋倾,,正好避开朱情二次攻來的一抓,,就势起腿,小靴如掠地挑起之飞燕,“蓬”地一声,正中江晚左肋,

    江晚呕血撞上朱情斜向飞起之时,郭书荣华也借这一踢之力,正要射身撤回,忽听风声不善,一道黑影斜刺里插來掐断归路,二指如叉,直取自己面门,

    來敌出手如电,功力之强超乎想像,他赶忙一侧身,,

    身后风声不对,

    避已不及,

    间不容发,郭书荣华脸上露出从所未有的肃重,蓦地舒喉一啸,回掌迎上,

    就听“砰”地一声闷响,两只手掌对在一处,他双脚登时离地而起,臂弯处忽觉一空,

    一瞬间看到,与自己对了一掌的是个白衣老人,身子正倒跌而去,须发飘舞如雪,另有一黑衣老人已将秦自吟夺在手中,显然就是偷袭自己那道黑影,

    他身子一晃,皂黑小靴擦地站稳,已在对掌处七尺之外,

    “扑哧”一声,虎耀亭的凌云飞虎爪从空中落下,这才插入沙地,

    这夺人失人、一进一退只是刹那间事,在场人中武功较低的,稍离远些根本什么也看不清,

    白衣老人蹬蹬蹬连跄数步,后腿一撑,也立定了身形,缓缓吐出一口白气,微笑道:“好,好。”负手挺直脊梁,一时衣衫猎猎,长须飘摆,身姿卓傲,如一柄迎风而立的雪缨长枪,

    江晚被朱情扶着,手掩肋下,急切唤道:“师父,您怎么样。”口中鲜血不住滴下,

    白衣老人回头略顾,答道:“为师能有什么事,你把自己照顾好罢。”此时三条快船靠岸已定,船头连沉连浮,又有几人跃上滩头从人群后挤身出來,江晚见走在最前的两个中年人一着黄衣,上画青山滴翠,一着蓝袍,上染碧海涛石,登时大喜道:“胡师兄、何师兄,你们也來了。”那二人点头,其中一个过去给他接骨,另一个取丹药喂他服食,龙波树等此刻也都爬起身來,

    白衣老人望着郭书荣华:“呵呵,督公真可称艺冠当世,我二老合力,居然也未能在你面前讨得半分便宜,若非你顾念着这姑娘,只怕也不会让我们轻易得手呢。”

    郭书荣华身姿玉立,揖手而笑:“都说当年的游大剑‘横笛不似人间客’,乃武林中神仙一品的人物,今日一见,老剑客果然英气夺人,丰俊异常。”

    常思豪登时记起颜香馆听來的事情,据曾仕权说,江晚的师父游胜闲,号称“推梦老人”,年轻时徐老剑客与他有过交流,剑术还很受他激赏,身份年龄上,都是这游胜闲高些,论起來两人大概还要兄弟相称,从刚才的出手來看,此老功力似乎稍逊于郭书荣华,不过偌大年纪,竟然还如此挺拔帅气,倒真让人意想不到,再看被江晚唤作师兄那二人也都是潇洒之至,风流非同一般,不禁暗暗称奇,

    只见游胜闲呵呵地笑了几声,道:“那都是江湖上的朋友抬爱,说着玩儿的,当年都是笑话,教晚生后辈一传,就沒有边际了,督公怎好当真呢。”

    郭书荣华微笑道:“听闻老剑客推梦江湖,隐居洞庭已有数十年,如今现身京师,可是武林中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荣华一向仰慕老剑客的人才武功,看來今次可要多邀些朋友,给您好好接风洗尘,恭庆老剑客重出江湖呢。”

    游胜闲道:“嗨,说什么重出江湖,无非是人老了,难免有些疼儿疼女的心,听说我这老徒弟在外面惹祸,放心不下,便约上燕老剑客,带了几个孩子一起出來瞧瞧,沒想到他胆大包天,竟然和督公的东厂过不去,这不是自取其祸么,唉,幸而督公雅量高致,想也不会真和他一般计较,今日是大年三十,万家团圆之夜,不如看在老朽薄面,大家握手言欢,各自回去过年如何。”

    江晚听到师父这言语,不由得眶中泪涌,面有愧色,

    郭书荣华却未答话,向旁边那黑衣老人瞧了一眼,见他苍须白眉随风而舞,火光中瘦削的面孔棱角鲜明,阴影勾切,刚毅如经年油浸的木雕,知道那便是西凉大剑燕凌云了,微笑一礼示过:“原來是燕老剑客,荣华多年來久闻老剑客盛名,今日得见,足慰平生。”

    燕凌云声音冷朗地答道:“督公能轻易避开老夫的偷袭,知道燕某江湖数十年盛名之下,不过尔尔,自当欣慰开怀。”

    “呵呵呵呵。”

    郭书荣华笑道:“只是一招小失,老剑客又何必耿耿,况且伤人容易,夺人可就难了,老剑客身手敏捷,荣华真心佩服之至。”转回脸來又朝游胜闲一笑:“刚才老剑客提出,想要大家握手言欢,荣华自是欣喜,然你我之间倒还可以,令徒及手下一干人等犯的是国法,荣华办的是公事,可就不敢徇私容情了。”

    游胜闲目光向他身后远处一扫,四大档头的面孔尽收眼内,又在常思豪身上稍作停留,随即略过转回,笑道:“世间之事,复杂纷繁,何必分得那么清楚,况且,也许是老朽刚才在风中听得不确,督公刚才似乎提出一个办法,说甚么要‘三战两胜,赌斗输赢’,这恐怕也不是官家的手段罢。”郭书荣华笑道:“老剑客可听过‘官断十条路’么。”游胜闲笑道:“好,路路皆通,无路不行,督公既然划出道來,咱们就按督公的走。”

    虎耀亭在侧喝道:“老剑客莫要上当,输也是他,赢也是他,到头來还不是要把咱们一网打尽,这姓郭的若是说话算话,刚才便不会出手偷袭抢人了。”

    游胜闲脸色一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郭督公官高爵显,名重宇内,若真做出那等下作之事,岂不让人寒心,到时候不单江湖上的朋友齿冷,就是他自己的部下同僚,也会瞧之不起呀,况且刚才赌斗之事,是督公提议,咱们这边却还沒答应,人家趁机來攻,是算准了你们几个的心理,靠的是武功智慧赢人,哪有半点无赖之处。”

    郭书荣华目露欣然:“说得好,荣华一生,都是看事不看人,只因人的印象总有偏颇,做出來的事实却如掌上观纹,历历可辨,荣华多年來之所以被人误解无数,便是由于痴人皆以浊心度我,故未见真,就凭刚才这两句话,老剑客足可称荣华的忘年知己。”

    游胜闲笑道:“督公这可抬举了,不知这第一阵,督公要派何人出战。”

    四大档头各自向前一步,请令道:“督公。”

    郭书荣华对他们的动作毫无反应,头颈不动,眼光向身后常思豪的方向略移,转回來盈盈一笑:“荣华正要领略老剑客的风采。”

    “哈哈哈哈。”游胜闲摆手笑道:“人老不以筋骨为能啊,刚才老朽已在督公面前输了一招,还能再自取其辱么。”他侧头唤道:“偃峰啊。”

    “在。”给江晚接骨那黄衣中年男子应声走近,

    游胜闲道:“你跟为师在洗涛庐内也练了几十年了,总是坐井观天也不成啊,督公乃天下奇才,你上去和他讨教几招,也好开开眼界。”

    常思豪在侧看得奇怪,心想这人莫非比他师父功力还高,不能啊,记得曾仕权说,游胜闲收了四个徒弟,老徒弟江晚是他最得意的弟子,那么显然另外三个师兄都比之不如了,又怎会高过游胜闲,忽然明白:是了,现如今情况有变,游胜闲和燕凌云这二老功力高绝,单打独斗对付郭书荣华虽然不成,但要胜身后这四大档头却也不难,若是这人先输给了郭书荣华,然后二老再分别与曹向飞他们交战,必然双双胜出,最后三局两胜,仍是赢了,

    只见那中年男子垂首相应,甩黄衣大袖缓步走上前來,拱手道:“督公请了。”

    郭书荣华目光向他身后平洒,一切了然,微笑还礼道:“听闻游老剑客座下有四名弟子,大弟子楚原,二弟子胡风,三弟子何夕,四弟子江晚,听刚才老剑客的称呼,阁下必是排行在二的揭阳名剑‘黄岐山子’胡风胡偃峰先生喽。”

    胡风点头:“正是。”身子下沉左足前探,双掌上下一分,摆出架式:“督公请。”

    他的前足、双掌还沒伸展到位,这最后的请字也尚未吐完,就觉眼前金光一展,忽地左膝头挨了一记扁踹,登时小腿后弯,膝头扎地,未及反应过來,锁骨中间凹处一疼,被二指抠入寸许,两肩脱力,顿时抬起不能,

    郭书荣华迎风一甩金锋氅,微微笑道:“承让。”

    这一下在场众人全都变了颜色,大家虽料胡风不敌,可也沒想到两人相差如此悬殊,居然一个照面都沒走得过去,游、燕二老看在眼里,各自清楚:人体极限摆在那里,郭书荣华的武功再高,也不可能超出胡风十倍,但是他对时机和心理的把握,却实是高屋建瓴、胜人一筹,

    江晚见师兄被扣,尤其心急,若是郭书荣华以他为质來换秦自吟,那己方失却人质,岂非要立毙铳下,不料郭书荣华二指一收,将胡风搀起道:“南派武功为便于舟船上习练,故多重桥马,下盘虽稳,未免有所滞重,先生失手是始误于根基,并非所下功夫不深,荣华得罪,请。”胡风拱手一礼:“多谢督公手下留情,胡某受教。”转身回到师父身边,败而不馁,气度从容,

    游胜闲二目微眯:“督公静如处子,动若雷霆,武功之渊深高妙,令人难猜难测,不知督公师承哪位,系出何门呢。”

    郭书荣华仰望星空夜色:“荣华只不过是随心所欲,顺手而发罢了,其实,又有什么门派师承,能抵得过这星河万里、爽耳风歌。”说着话伸展双臂,仿佛长风在抱,星空入怀,

    游胜闲笑道:“呵呵,岳武穆看鹰熊相斗,创心意**,张三丰观鹊蛇相争,创太极神功,古往今來创拳立派的大宗师,皆是从天地万物间体道修成,如此看來,督公大才,也全是自悟自得,受之于天了,那可真是了不起啊。”

    郭书荣华向天而笑,眼映月华,瞳若昙开,道:“若天地以日月为眼,荣华不过是野马尘埃,世间一切皆天所赐,荣华如何不坦然受之。”

    游胜闲道:“呵呵呵,好,武功到高处,比的便是修为心境,督公襟期高旷,卓世超拔,胸中自有大境界在焉,技击制敌于您不过是末流而已呀,我们这一场输得心服口服,接下來的第二阵可是胜负关键,那么,就请督公派人下场吧。”